幾乎是同一時刻，分不清空想與現實的兩方彼此相撞，十三聲爆炸交疊響起，十三枚焰光絢麗的花火在無月的夜空盛放。緊接着，對撞産生的沖擊掀起席卷天地的爆風和雲團，擴大到藤丸立香的感官都不足以捕捉的範圍——

最終整個世界都在某個節點，陷入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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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

薄如蟬翼的銀白虛像，微風過境般消失。斷壁頹垣的王室裡，Ruler·卡爾大帝半跪在地，黑影身軀像撕碎的破布，一團團絮狀碎片飄逸散去，已是彌留之際。被少年噤聲的手環繼續彈出數據，提醒迦勒底禦主戰鬥即将終了，對面尚存不足千分之一的行動能力，但依舊可能垂死反抗，務必留意。

立香無視示警，向法蘭克的王跑去。跳過深壑，繞開障礙，不停奔跑，仿佛奔向回憶裡曾共同生活過的日子，奔向他仍确信會對他張開懷抱的愛人。

“查理……振作一點！！”

“…………。”

直撲到對方膝前的近距離，他終于像是透過深黑玻璃，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看到卷在那人身上，極其偶然閃動一下的紅色魔力束。查理曼擡起暗沉朱砂的眼，視線有些對不上焦，但還在努力地辨認人類少年的位置。

“立香……？”

“你根本就沒盡全力吧。”立香聲線顫抖，“以為能騙得過迦勒底的解析嗎。出力規模Lv.80，我在迦勒底給你靈基進行的強化都不止這種程度！還有……即使舍棄王道踏破，你在戰鬥中也一次都沒對我用過天聲同化。……我當初留給你的三道令咒才不是讓你用來這樣拘束自己的！你這個——”

又酸楚，又心痛。要是真能狠下心罵他是個笨蛋就好了……！！

“我的基底是戰鬥數據……想怎樣調整都是自由的。”查理曼笑歎着，費力地擡起化作暗影的手臂，摸摸立香的頭，“隻要你能活下來就好，立香。我相信着……你是即使身陷迷惘和不忍，都能最終揮去猶豫，勇敢站起來的男人。”

他握住立香的手腕，将他的右手拉向自己的心口。靈核所在的位置。

“所以……交給你啦。我這個狀态，即使是你也可以做得到。在我還是我自己的時候……讓我作為『我』結束。”

“！！！”

手冷得麻木，貼在冰冷刺心的胸甲上，比這些更寒入骨髓的……是那人的請托。立香的視野開始模糊，他渾身都在抗拒地拼命搖頭，然後在對方溫柔的注視下慢慢地停住。

“我知道……這是非得我做不可的事吧。”少年吸着鼻子，眼眶通紅。他現在終于明白了，俄裡翁向月亮放出那一箭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送别過很多同伴，見證過很多離别。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也要親手将戀人從月球上擊落。

立香的右手緩緩彎曲後三指，張開食指與拇指，指尖抵在查理曼的心髒（靈核）。國王握上他的手，堅實有力，不讓他動搖，不容他逃避，就像安撫一個初次拔牙恐懼不已的孩子。立香的手沒有停止戰抖，他就等着。他已經等了很久……不在乎再多片刻。

“對不起，查理……！！”立香哭出聲，“我不是英雄，……沒有辦法……那麼帥氣地，一下子就……一定會很疼，很痛苦……我不想在最後……還讓你痛苦…………”

他如自己所願地存在于此，可為什麼不能救他，為什麼結局還是這樣地現實？！

“沒關系的，立香。”查理曼額頭輕觸他的眉心，“人類就是這樣……在交換情意的時候，也不可避免要傷害對方。作為幻想的英靈，一觸即破的泡影，我從你這裡得到了很多。能夠由身為人類的你，給予我真實的傷痛，将它銘刻在靈基上……嘛，我覺得也蠻不壞的。不如說，是最棒的勳章。”

盡力以輕快的口氣說完這些話，他輕吻少年淚水流淌的眼角，左邊、右邊、再左邊。

“好啦，再拖下去就過于苦情，我都要受不了了。”對離别并不算适應良好的王勉強一笑，而後，語調被威嚴擡起。

“動手，迦勒底的禦主。讓敗戰的王者懷抱尊嚴退場，是你的義務！”

“…………！！”

法蘭克王國正在加速動蕩崩壞，不留給他說話的時間。立香哽咽着屏住呼吸，激活魔術回路，指尖聚集起魔力構築的陰炁彈；平時威力隻夠短暫麻痹Servant，對查理曼破潰到不堪一擊的靈基，已是能夠切實将其斷送的終結之箭。

——“『Gandr』”

魔力子彈擊穿肉/體的聲音沉悶裡突出尖銳，砸在耳中回音不絕。影從者的後背爆出一簇墨色花影，後座力輕微震動二人，查理曼猛然攥緊他的手，沒有發出一絲動靜，這讓立香恍惚憶起複仇界域的地牢裡，那人也是這樣……緘默地替自己承受透體之痛。思及至此，他希望查理攥得更緊一些，最好重到骨節變形，痛到教他永遠不忘。

——謝謝你，立香。吾之摯愛啊。

——你的這一發……打得還是非常帥氣的嘛！！

影之餘灰擦過少年鬓邊，飛舞在王室的廢墟中，到處都探查不到卡爾大帝的靈基反應。積蓄四百年力量的Ruler其人就足以建立特異點，這場任務沒有聖杯之類的資源可回收，迦勒底如是判斷。靈子轉移就在少頃，立香抓起一把殘留金鸢尾花紋的瓦礫用力握在掌心，任尖銳的邊緣刺進他的皮膚。

“查理…………”

地面洇出幾滴圓形水痕。

“查理……查理…………陛下……！！！”

小小的青空淚雨滂沱。

倘若舉頭有神明，倘若這世上真有那些足以實現任何願望的物事——

能不能稍微，隻是稍微側耳，傾聽一下人類少年無助的恸哭。

◆僞錄化影·定礎複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