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影片微弱的光,你發現右前方坐着的人反常地戴着鬥笠,似乎還能聽見他對前排的人小聲嘟囔。
——是剛才在店裡的浪人之一!
那坐在他前方的想必就是土方,于是你死死盯住那浪人的背影,以防他做出什麼威脅舉動。
突然,他的身子往前傾了一下,你抓住時機剛要起身拔刀——
“喂!那邊的人!”銀時卻搶先出聲叫住了他,“你叽叽咕咕什麼呢?我都聽不見台詞了!剛才派豆龍說什麼了?‘按我家門鈴’……然後呢?”
浪人停下動作,煩躁地朝你們看來。
“不好意思,派豆龍是在告訴那孩子……诶?!”坐在前排的土方回身準備作答,臉上還挂着淚痕,卻好巧不巧又看見讨厭的死對頭的臉,發出一聲驚呼,“又是你啊!你什麼情況?我怎麼走到哪兒都能碰上你?”
“我才要說這話,蠢貨!”銀時一腳踩上浪人的鬥笠,瞬間就被土方的話挑起怒火,撸起袖子準備再戰三百回合。
“不是這樣的,土方……”眼看他倆又開始無意義的争吵,你立刻站出來想要打圓場,但兩人越來越激烈的罵戰讓他們壓根聽不進别的話,反而引來周圍觀衆紛紛指責。
“要吵架到外面吵去!不要妨礙别人啊!”
——算了不管他們了……
随着更多觀衆加入混戰,你趁亂擠進人群,來到無所适從的浪人背後,趁無人注意,從腰間抽出十手将他擊暈。
這樣就可以了吧?雖然還剩一人,但我真的累了,随他去吧。
你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趕在影院工作人員來維持秩序前,偷溜出了電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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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蕩在大街上,精神緊繃了一天的你感到筋疲力盡,恰好看到前方有一家公共澡堂,便走進去想要泡個澡,排解掉累積的壓力再去上班。
這家店的澡堂是男女分浴,但桑拿房卻是公共的。你泡完澡見裡面空無一人,想着來都來了不能浪費好機會,就圍了條浴巾走進去,打算蒸個幾分鐘後走人。
在桑拿房内放松地坐定,将小毛巾蓋在頭頂,你閉上眼,開始享受包場的蒸浴。
幾分鐘過後,你睜眼準備離開,卻瞧見兩個赤着上身的男人正扭打在一起,罵罵咧咧從門口互不相讓地擠進來——
“怎麼總是你?你有完沒完啊!”
“這是我的台詞!快滾出我的視野!”
——可惡,偏偏在這種時候……!
你在心裡暗暗罵了句兩個白癡,此時很想找條地縫往裡鑽,或是有任何可以隐身的魔法——随便什麼都好,隻要能讓你不被他們注意地離開這裡。
但終歸是癡心妄想,“偶然”碰面一整天的冤家們,在進房間時便發現了你,纏鬥也随即停止。
“阿、阿景……?你怎麼會在這裡?”銀時目不轉睛注視着你裹着浴巾的身材,結結巴巴問。
“诶?!這這這裡原來是混浴嗎!”土方頓時羞紅了臉,把身子調轉過去不敢正面看你。
“我看完電影來泡個澡怎麼了?”你沒好氣道,不知是快被他們氣到暈厥,還是桑拿蒸得有點久,你感覺頭暈目眩的,大步向前想要出門,“我蒸完了,你們用吧。”
“等下——”銀時卻伸手攔住了你,臉上是極度認真的表情,“你還不能走。”
“哈?”你的耐心已被磨到極限,轉身面向他質問,“你們喜歡怎麼吵架都随便,不關我的事吧?都聽你們吵吵一天了,我隻是累了想蒸桑拿而已……”
“我看那家夥不順眼,雖然有我自己的原因,但也是因為你說了‘覺得他好看’,對吧?”銀時打斷你的話反問。
你瞥向背對着你們,身軀忽然一震的土方,沒有否認:“嗯,所以呢?你是在嫉妒?我誇兩句别人長得好看怎麼了?又不代表我喜歡他。”
——說起來,我倒是聽過同事間的傳聞,說那個土方先生暗戀我什麼的……
别開玩笑了,他那種一身正氣全心全意熱愛工作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心思談戀愛。
然而你驚訝地看見,土方聽見你的話後竟然哆哆嗦嗦,把頭埋得更低了,臉色直接紅到耳根。
——假的吧?一定是蒸汽蒙眼我看錯了……
“喂喂,說不喜歡你一直盯着那個蠢蛋看做什麼?”銀時拔高了音量,擋在你和土方之間叉着腰說,“我都跟了你一天,現在可以把實話告訴我了嗎?”
方才的沖擊一幕還殘留在視覺裡,你隔着朦胧的霧氣望進他的紅瞳,眨了眨眼,準備開口坦白。
此刻,桑拿房的門悄然關閉,門外出現一個人影,他用鎖鍊将門拴死,并擺上了「清掃中」的牌子。
察覺來自那邊的動靜,你急忙轉身走到門前,雙手搭上把手轉動,卻怎麼也推不開。
——是那最後一個浪人!
“外面有人!”踮起腳透過玻璃确認無人偷聽後,你轉頭沖他倆喊道,“那混蛋把門給鎖住了,想讓我們都悶死在裡面!快過來把門撞開,原因我之後再解釋!”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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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夜晚的居酒屋内,你懊惱地雙手捂臉歎息。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直接戳穿就可以了,那種貨色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土方叼着煙,柔聲安慰你,“真沒想到我難得休個假,竟會被一群雜魚盯上。”
“喂,你說你要怎麼賠她啊?為了你這破事,她可是辛苦了一整天呢……還有我,被迫陪着你演戲,精神損失費結一下啊喂!”
服務生拿來六杯生啤放在桌上。
“我都把澡堂的修理費賠付了,你還想怎樣?你今天除了跟我吵架添亂,還幹過什麼正事嗎?連撞門的時候都沖着我的臉來……”
“那是因為我看到你這張臉就不爽啊!那頭整齊清爽的頭發,怕不是拿蛋黃醬當發膠使的吧?瞳孔也總放那麼大,一副随時快要死了的樣子!”
“不想喝我請的酒就滾啊你這爆米花頭!要我在你墳前放點什麼嗎?紅豆餡?”
“真的夠了你們……我看你倆遲早有一個要把對方給砍了。”你伸手取來一杯啤酒,郁悶地一口氣灌下半杯,同樣開始發瘋,“就因為你們在澡堂鬧到這麼晚,害得我必須翹班,今天的工資都沒了!我又不像你們公務員可以舒舒服服地帶薪休假,這破工作幹一天是一天啊!”
“嘁……”坂田銀時與土方十四郎互相丢給對面一個兇狠的眼刀後,總算迎來休戰。
桌上的氣氛安靜得詭異,酒過三巡後,你用筷子撥弄着碟子裡最後一顆毛豆,終于懶懶開了口:“呐,土方。”
“嗯?”他呼出口煙,疑惑看你,臉色已經喝得有些微紅,眼神迷離。
銀時也朝你看來,密切關注着這對話的下文。
“……算了,還是不問了。”你心一橫,把剛才借着酒勁想要問出口的話,給硬生生吞了回去。
——沒有勇氣問啊。
無論得到哪種答案,似乎隻會讓這段關系變得更麻煩。
我沒資格貪心,就這樣維持下去吧……如此到最後,誰都不會傷心的。
面對土方不明所以的問号臉,你又喝了口酒,悲傷而樂觀地想。
但有個人不這麼認為——
“喜歡的話,直接說出口不就好了……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怕這怕那扭扭捏捏的。”銀時一手支着側臉,另一手指着土方,唐突發言道,還打了個酒嗝,“喂喂,知道我有多讨厭你嗎?幹着體面得不像話的活,還想把重要的人從我身邊搶走,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不過……”
說着說着,他漸漸把頭垂了下去,額頭抵向桌面,打起響亮的呼噜。
——不過,隻要能讓那隻漂流的蝴蝶降落。
僅僅是想讓它停留在身邊,再多看看那美麗的笑容,無論用何種方式……僅此而已啊。
因為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銀時?”你揉揉他已經睡死的腦袋,輕聲喚道。
沒有醒來。
“話說一半就蒙頭大睡,你倒是說清楚啊?”你也喝得意識不清了,對着他暈暈乎乎地嘟囔,“什麼喜不喜歡的,土方才不是那種随便的人,我看你肯定是誤會他——”
話音未落,一雙手卻從桌對面探過來,将你的臉慢慢扳向他的面前。
濃重的煙草味與啤酒的麥香味襲來,将你不甚清晰的感官包裹着,如潮水沖刷、後退、又前撲,如此反複。
等反應過來時,他的唇已離開了你的。
琥珀色的湖面泛起漣漪,倒映出煙青色的寶石,冰冷的石子投入溫暖的湖水中,發出咚咚的響聲,下沉後被溶化。
你聽得見,那是彼此的心跳聲。
在你蓦然變得呆滞的眸光中,土方十四郎深呼吸一口氣,将那句忍耐已久的話傾吐而出——
“沒錯,我喜歡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面就開始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