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私邸位于城郊，裡侬和修利亞想不通，放着繁華的都市不住，住在荒郊野外是什麼道理？

柯内莉娅卻了然，在另一個時空，金字塔尖的上流社會也喜歡在風景優美、人迹罕至的地方建造離宮，有的甚至将一整座海島包下，作為自己登基加冕的王國。

馬車停在一處懸崖前，陡峭的山壁仿佛刀削，一道鐵索橋探入濃霧深處，隐約可見幾點燈火。

像燃燒在地獄裡的鬼火。

裡侬和修利亞再次頭皮發緊，利維坦用意姑且不論，把私邸建造在這種鬼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熱情待客的人家。

然而柯内莉娅很喜歡，她本就是上門踢館的，滿懷戾氣的惡客看到地獄般的情形，不是再合适不過？

“要是害怕，你們倆就在這兒等我。”

裡侬和修利亞不幹了，頭皮發緊歸發緊，柯内莉娅一個女人都毫無畏懼，倆大老爺們吓縮了，說出去像話嗎？

更不用說，那個讨厭的泥腿子/少爺兵還在旁邊看着呢。

到最後，走上鐵索橋的仍然是三個人，柯内莉娅在前，裡侬和修利亞緊随其後。

鐵索橋很長，粗略估計至少有五六百米。越往前，霧氣越濃重，來路被遮擋得嚴嚴實實，亮起“鬼火”的方向反而清晰可見。

巨大的城堡在雲遮霧繞後顯出形迹，利劍般的尖頂直插傍晚天空。華麗而又陰森的建築外形很容易讓人想起後世關于吸血生物的影視作品，似乎每一盞幢幢鬼火背後，都有一雙眼睛注視着不速客。

他們走過鐵索橋，攔住去路的是一扇巨大的鑄鐵雕花栅門。柯内莉娅駐足原地，微微仰起下巴。

“來自翡蘭甯的柯内吉爾騎士如約造訪，請放行。”

兩個仆人不知從哪竄出，合力打開沉重的鐵門。門後是起伏的山麓和蜿蜒的台階，那座古堡居然是依山而建，建築最高點同樣是山巒之巅。

毫無疑問，那是家主居所，隻有身份最高貴的客人才能涉足。柯内莉娅隻是“騎士侯”，遠遠不夠資格，因此隻被引到半山腰的樓級。

接待她的也不是利維坦中有威望的成員，至少她的判斷是這樣。那是個年輕人，自我介紹名叫多洛西，按輩分算是胡安的表兄。他比胡安大幾歲，卻完全沒有胡安那種富貴和權勢中浸潤出的頤指氣使，看似謙和的表象下實則底氣不足，應該隻是維利坦的支系子弟。

“柯内吉爾騎士遠道而來，請随我入席……”

柯内莉娅不想惹事，但她顯然被小看了。她是來談生意的，這筆生意分量之重，不是一個旁支子弟能做主的。

她姿态傲慢地往沙發裡一靠，兩條長腿架在一處。

“沒有對您不敬的意思，”她說，“隻是我臨行前，蘭伯特大人特别交代了，一定要見到利維坦的話事人，将他的話原原本本傳達到位。”

“恕我冒昧，以您的年紀，還不到執掌利維坦的時候吧？”

多洛西臉頰漲紅，隐隐覺得被蔑視了，但柯内莉娅的言辭和儀态都無上優雅，翹腿的坐姿雖然放肆，卻有種渾然天成的威儀，讓他幾度在爆發邊緣徘徊，卻到底忍住了。

“我明白了，”他彬彬有禮地說，“我會向家主轉達您的意思。”

他離開了，會客廳隻剩下柯内莉娅。裡侬和修利亞的身份更低，連山腰都不夠踏入，隻能留在山腳。

柯内莉娅不在乎等待，端起咖啡杯抿了口。那應該是來自東方的上好瓷器，潔白細膩，隻是杯口的金邊俗了。用的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咖啡豆，她在蘭伯特莊園喝過兩次，可惜放了太多牛奶和糖，掩蓋了原本的風味。

多洛西回來得很快，他應該是得到了身份更高貴之人的授意，下巴挺得比方才高：“請問騎士閣下，蘭伯特家主要你帶的話是什麼？”

柯内莉娅沒有拿喬：“一筆生意。一旦做成，教皇國面臨的财政困境會迎刃而解，而蘭伯特和利維坦也能結下深厚的友誼，對于貴國國運……以及下一次教皇選舉，都有舉足輕重的意義。”

多洛西臉色微白，不管是“國運”還是“教皇選舉”，其份量都不是他這樣的小人物能承擔的。

他再次掉頭，帶上房門時“砰”一聲響。

柯内莉娅将茶幾上的甜點嘗了個遍，才再次等到他。這一回，出身名門的貴公子成了引路侍者：“大人們在上面等您，請随我來吧。”

柯内莉娅站起身，不忘對着大理石壁爐上的倒影略略整理了下儀容。然後她跟着侍者出門，踏上那條隻有尊貴的大人物才能涉足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