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傍晚,倫斯特再次登門造訪。他将一卷羊皮紙擺在柯内莉娅面前,開口處封着利維坦族徽的火漆。
“簽字,然後蓋上印章,一份自己留存,一份由我帶走。”
柯内莉娅看到自己期待已久的東西,嘴角微微翹起。她認認真真讀了三遍,确認沒有隐藏陷阱,這才提起鵝毛筆簽名,又在右下角蓋上蘭伯特家族的印章戒指。
然後她輕輕吹幹墨迹,将其中一份交還給倫斯特。
“你背後的主子倒是夠幹脆,”她心情不錯,語氣也輕快了不少,“這麼快就認輸了?”
“我更願意稱之為雙赢,”倫斯特說,“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他們也解了燃眉之急,各取所需罷了。”
柯内莉娅本該見好就收,但她眼前總是閃過梅洛斯夫人從高處墜下的一幕。多年來遊走生死邊緣的直覺告訴她,那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出于某個人的意願。
也許,她能從這件事的真相中窺見有關教皇國高層的隐秘,從而為下一次交鋒做好準備。
“梅洛斯夫人的過世讓我很意外,”她斟酌着開口,“我希望,尊貴的利維坦家族不會因此産生誤解。”
“他們不會的,”倫斯特答得很幹脆,“因為你不敢。”
柯内莉娅:“……”
“也許你足夠勇敢狡猾到殺死胡安殿下而不留任何痕迹,但你絕對不敢在教皇國的首都行刺一位同時與兩大家族有關的貴夫人,”倫斯特淡淡地說,“任何人敢于這麼做,都是在向利維坦和梅洛斯宣戰,沒人能承受這個代價。”
柯内莉娅很想反問一句:你這麼肯定,到底是因為你了解我,還是你早就知道,殺害梅洛斯夫人的兇手另有其人?
但她忍住了,倫斯特是個危險的角色,她不能讓他意識到,她已經隐隐窺見兇案的真相。
“雖然聽着不太入耳,不過能洗脫殺人嫌疑,我倒是很願意背上‘膽小怕事’的聲名,”柯内莉娅含笑說,“隻是我沒想到,在異端審判廳負責的範圍内,竟然還會發生這樣可怕的慘案。”
“老實說,副廳長大人,我對您有一點失望呢。”
倫斯特瞳孔波動了下,柯内莉娅不是第一個說出類似話的人,而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态度不止于譏诮和試探這麼簡單。
對于不想回應的問題,副廳長大人從來沉默以對。他用最快的速度收好羊皮紙,起身時突然極細微地晃動了下。
柯内莉娅留意到那一瞬的異樣:“怎麼,為教皇夫人奔波善後太辛苦,連路都走不動了?”
倫斯特沒說話,站姿依然挺立筆直,仿佛片刻前的顫動隻是柯内莉娅的錯覺。
“有時間關心别人,不如多想想往後的路怎麼走,”他淡淡地說,“利維坦已經注意到你,而教皇國和翡蘭甯的合作總有結束的一天。”
“到那時,如果利維坦和梅洛斯達成默契,要向殺死胡安的仇人複仇,你還能拿出另一份合約自保嗎?”
柯内莉娅臉色微沉。
扳回一城的副廳長大人走向窗台,然而很快,他再次發出顫晃。這一次的幅度比方才更大,他在一瞬間失去對身體的掌控權,不受控制地倚牆滑落。
柯内莉娅第一反應是他遇襲了,武人的本能反應令她伏低身體,握緊腰間武器。但随即,她意識到周圍一片安靜,沒有任何蟄伏暗處的敵人。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她猶豫着走上前。
“你怎麼了?”
倫斯特沒有回答,他單手扶牆,試圖支撐自己站起,可惜失敗了。
柯内莉娅看出一點端倪:“你不會是病了吧?”
出于社交禮儀,她對倫斯特伸出手,原本隻想虛扶一把,誰知對方大半個身體重量順勢壓在她手肘上。
柯内莉娅:“……”
這小子不會是故意的吧?
緊接着,她隻覺掌心一片濕潤,低頭細瞧,果然看到紅色的印痕。
是血迹。
柯内莉娅瞳孔驟縮:“你不是生病,你是受傷了?”
倫斯特沒說話。
他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