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消息令柯内莉娅驚訝,威斯特公爵仿佛與她心有靈犀,先一步遞來請柬,邀請蘭伯特派使者前往斯洛特一叙“友情”。
聯想到北部戰場,對威斯特越來越不利的局面,柯内莉娅明白了。
“北邊的戰報一直沒斷過,利維坦的火器和翡蘭甯的貸款起了大作用,利維坦緩過一口氣,掌握局面隻是時間問題,”柯内莉娅說,“威斯特公爵是個聰明人,與其淪入被動,不如主動出擊。”
“火器,他們一時半會兒想不出破解之法。但是搞垮教皇國的财政,還是可以試一試的——我想,這就是威斯特遞來橄榄枝的理由。”
斐迪南暗暗點頭,這是他喜歡找柯内莉娅商量的理由,這女人雖然出身貧民窟,卻有着權貴家族也未必能企及的眼光,三言兩語間直指問題核心。
“關于威斯特的提議,你有什麼想法?”
“威斯特是北方霸主,停在翡蘭甯港口的商船,有一小半要從威斯特的領海經過,與他們交惡不是聰明的做法,”柯内莉娅早有想法,此時正好娓娓道來,“但您剛和教皇國訂立盟約,翻臉同樣不是明智的決定。”
斐迪南也這麼想,正因為深谙個中利弊,所以頭疼不已。
“兩邊都不能得罪,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柯内莉娅知道斐迪南想聽什麼,但她不能表現得太急切,故意沉吟了許久。
如她所想,斐迪南确實打算派她跑一趟。他喜歡聽奉承話,身邊擅長此道的人很多,能扛事的卻少之又少。柯内莉娅雖然是個女人,但出使教皇國證明了她的能力,如果說,翡蘭甯有誰能辦成這件事,那隻能是她。
他決定抛出重餌:“不管是誰,隻要能說服威斯特,我願意用蘭斯銀行兩成的股份作為獎賞。”
柯内莉娅目光閃爍。
她猜到斐迪南會許以重利,卻還是被他難得的大手筆驚了一跳。以蘭斯銀行如今的規模,兩成股份即便稱不上天文數字,每年分得的紅利也相當可觀。
如果柯内莉娅是個坐守其成的人,這足夠她什麼也不做,每天坐在芙蕾雅堡裡數金币玩。
她低垂眼簾,起身單膝跪地。
“如果大人相信我,”她說,“我願意為您走這一趟。”
斐迪南慈愛地撫摸她的頂發,男人和女人一站一跪,各自為目的得逞而竊喜不已。
行程敲定之快讓柯内莉娅始料未及,但事情既然定下,她就要為未蔔的前路做準備。奧伯特的話适時回響耳畔,她再次召來羅賓漢,開門見山地說:“我要去拜訪威斯特公爵,你願意同行嗎?”
自從被柯内莉娅反擺一道,羅賓漢對她就沒什麼好臉色。從進門後,他叼着煙鬥,直到喝完一杯紅茶也沒有開口的迹象。
但柯内莉娅隻用一句話就打碎了他的沉默,他眉心波動了下,反問道:“去做什麼?”
“威斯特希望蘭伯特能斷絕對教皇國的貸款,蘭伯特無法答應,但也不想失去威斯特的……‘友情’,”柯内莉娅很坦然,“作為蘭伯特的使者,我當然要履行自己的職責,盡力安撫我們忠實的盟友。”
羅賓漢玩味着“盟友”兩個字,從咬着煙鬥的牙關裡擠出笑聲。
“友情這玩意兒,從來跟利益挂鈎,”他淡淡地說,“東方那句古語怎麼說來着?人和人之間,因為利益聚在一起,一旦沒有利益可談,友情也就結束了。”
柯内莉娅品出某種譏诮,但似乎不是對着自己而發。
“說實話,造訪威斯特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我想看看,敢于和教皇家族叫闆的人是什麼樣的,”她說,“還是那句話,如果你願意陪我,那麼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你自己決定。”
羅賓漢銀面下的肌肉搐動,煙鬥一翹一翹。
“你知道威斯特家族的來曆嗎?”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柯内莉娅直覺他不是無的放矢:“不清楚。但聽說,不是什麼十分顯赫的人家?”
“何止不顯赫?”羅賓漢笑了,他往扶手椅裡一靠,十分閑适地翹起兩條長腿,“在崛起之前,威斯特是靠幹海盜起家,家族的每一枚金币都沾着血腥。”
“他們最喜歡幹的,就是把看中的據為己有。如果被他們知道,蘭斯銀行是你的主意,誰也說不準他們會幹出什麼。”
“畢竟,像你這樣的人,正是沒什麼底蘊的威斯特家族最需要的。”
柯内莉娅認真聽他說話,然後得出一個結論:“你很了解威斯特家族?”
羅賓漢吐出一串煙圈。
柯内莉娅若有所思:“你排斥威斯特家族,是因為不想冒這個險,還是……那裡有人是你不想見的?”
一翹一翹的煙鬥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