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人蓦地轉頭，眼睛裡射出不知是憤怒還是嘲弄的光。

“倫斯特副廳長是不是忘了，這裡是我們十字衛隊的地方，不是異端審判廳的大本營，”他傲慢地揚起下巴，“聖座交代過，這次行動，十字衛隊和異端審判廳各司其職，副廳長級别雖高，卻也不能對十字衛隊下命令。”

倫斯特懶得跟他争論，閃電般拔出腰間佩劍，龜茲鋼的劍刃凝着寒光，冷冷架上鐵面人脖頸。

“我說了，”他淡淡地說，“别讓我重複第二遍。”

鐵面人臉色慘白：“倫斯特，你想幹什麼？你要違背聖座和樞機團的命令嗎？”

“聖座的命令是把《天國的獻祭》帶回去，不是殺人，”倫斯特說，“十字衛隊的軍紀，應該不包括在沒得到軍令的前提下，随意殺人吧？”

鐵面人氣結：“這女人做了什麼，你會不知道？”

“我隻知道她代表蘭伯特家族，與利維坦簽訂了合約，”倫斯特說，“如果蘭伯特停止為教皇國提供貸款，你能承擔後果嗎？”

鐵面人啞然了一瞬。

但他很快找回理智：“蘭伯特家族不會知道這些，就像他們不會知道，教皇國在斯洛特城邦做了什麼。”

柯内莉娅微微一笑。

“你怎麼知道，教皇國的所作所為不會被人知道？”她雙手抱胸，偏頭瞧着鐵面人，“我敢孤身赴約，怎麼可能不準備後手？”

“如果明天這時候，我沒有回到斯洛特城邦，自然有人送消息回翡蘭甯，”柯内莉娅說，“你猜，到時蘭伯特還會繼續與教皇國的合作嗎？”

“你再猜猜看，沒有蘭伯特的貸款支持，教皇國能在這場戰争中支持多久？”

鐵面人從沒這麼憤怒過，被這兩人輕描淡寫的三言兩語逼到懸崖邊，進退俱是兩難。然而脖子上還壓着那柄殺人無數的長劍，冷鐵的寒涼鎮住被怒火燒得滾燙的理智。

“好，我可以讓他們走！”他咬牙低吼，“但是倫斯特，你記住，聖座和樞機團問罪，這是你一個人的責任。”

倫斯特根本不搭理他，揮了下戴着白手套的手。

蚌殼似的黑衣衛士讓開一條通道，柯内莉娅瞥了羅賓漢一眼：“還能走嗎？”

羅賓漢捋了把淩亂的頭發，擡腿走在前面。

他們就像傳說中的分海神器，走到哪裡，黑衣人就海潮似地往後退去。即将離開大廳前，柯内莉娅回過頭，發現倫斯特也正注視着這邊，他握劍的手穩如寒鐵，眼神冷得像是結凍的湖水。

柯内莉娅并攏兩指，抵在唇邊做了個飛吻手勢，貓腰鑽了出去。

回程比來時放慢了腳程，因為柯内莉娅隻騎來一匹馬，即便是神駿的純血馬，承載兩人也極為消耗體力。

羅賓漢本想坐在柯内莉娅身後，這樣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摟住那細瘦的腰身。但柯内莉娅沒給他機會，她不知從哪摸出一截繩索，在羅賓漢手腕上繞了兩圈，将人拎起橫放在馬鞍上。

羅賓漢萬萬想不到，身為無往而不利的歡場老手，有一天會被女人當成貨物拎走。他想反抗，卻被柯内莉娅毫不留情地鎮壓。這女人毫不吝惜他這張俊美的臉，一巴掌将他摁了回去。

“老實點，”柯内莉娅握着缰繩，“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

羅賓漢本想憑蠻力掙脫繩索，聽了這話卻不敢動了。

他有預感，柯内莉娅不是吓唬他，他真做得到。

接下來的一路，羅賓漢老實了。但頭下腳上的滋味着實不好受，胸腹磕在馬鞍上，颠得他想幹嘔。

“我說，”他找話題分散注意，“你就不好奇，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柯内莉娅：“威斯特公爵遇刺，你替他擋了一擊，然後被抓到這裡。”

羅賓漢意味微妙地勾起嘴角：“我那親愛的父親是什麼反應？有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

“痛哭流涕倒是沒有，”柯内莉娅就事論事，“不過，比起你那隻惦記和女孩共度春宵的哥哥，以及心心念念亂咬人的弟弟，你這個私生子顯然更靠譜些。”

羅賓漢大笑：“他真這麼想？倒是不枉費我煞費苦心演這麼一出好戲。”

柯内莉娅心念微動：“好戲？”

某些一直萦繞心頭無法解釋的困惑，因為這兩個字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