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如此,我們有好些兄弟,一輩子的積蓄都存進銀行,就想賺點利息,可是因為你們的愚蠢,他所有的積蓄化為烏有,家中妻子絕望地投了河。”
“而沃倫伯爵不僅不打算彌補我們的損失,還讓我們用刀和劍對準市政廳門口示威的人群,”騎士團長冷冷睨視着他,“他是要我們背叛自己兄弟的亡魂嗎?”
咒罵的人嘴唇張合好幾次,好不容易擠出話音:“可是,你們投靠那個女人,也不會……”
“她會!”騎士團長高昂頭顱,他看向窗外,赤紅霞晖漫染上天際,夜色被烈火燃盡,新的一天已經到來,“這個時間,翡蘭甯的使者應該已經進城了。”
被扣押的家族成員終于明白拜爾善夫人的底氣是什麼,除了騎士團,她的身後還有翡蘭甯。換作幾個月前,這當然是不折不扣的叛變,可是在城邦遭遇嚴重危機的當下,沒人在意這個,他們隻知道,他們的血汗錢有着落了。
翡蘭甯确實是來兜底的,當着所有人的面,十幾輛馬車開入市中心,每一輛都拉滿沉重的木箱,裡頭裝滿了金币。
這些金币被運進銀行倉庫,随車配備了幾百名騎士保駕護航。翡蘭甯的新任女城主站在市政廳的台階上向所有人宣布:“那切斯和翡蘭甯已經締結最堅固的盟友關系,現在,去銀行門口排隊,等着領回你們的血汗錢。”
民衆們将信将疑,有些人選擇去試試,更多的人留在原地觀望。當消息傳來,銀行真的開了門,所有排隊的民衆都領到血汗錢時,圍堵市政廳的人群用最快的速度散了,每個人都争先恐後地飛奔着,唯恐慢了一步,錢就被别人領光。
柯内莉娅負手身後,一旁站着影子般的倫斯特。想要驅散人群,高調現身是最有效的做法,同時也是最危險的。
“讓銀行門口的兄弟盯着些,”柯内莉娅從唇縫裡吐出話音,“我擔心有人渾水摸魚。”
這些不用她吩咐,曾經執掌異端審判廳多年的男人早安排好了。他看了看頭頂天色,謹慎地提出建議:“該演的戲演完了,您最好離開這裡。”
科内莉娅點點頭,确實,這出戲她不是主角,真正的演員也該登場了。
與此同時,拜爾善老宅,位于頂樓的卧房拉着窗簾。這是整座城堡最大、最奢華的房間,地上鋪着細密的羊絨地毯,天花闆是用純度極高的青金石拼貼而成,蔚藍中閃耀着碎金光輝,仿佛夜空中的星子彙聚成簇。
重重簾幔背後躺着“重病”的拜爾善公爵,如果不是對他十分熟悉的近身之人,幾乎認不出昔日的那切斯當權者。他的顴骨高高凸起,臉頰泛着僵冷的青灰,若非鼻翼還在微弱起伏,與屍體沒什麼區别。
緊掩的房門被人推開,細碎的腳步聲被地毯淹沒。公爵的視線立刻轉來,又在下一秒黯淡。
不請自來的是他的妻子,他早該想到,這時候除了這個女人,沒人能來到這個房間。與垂死的丈夫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拜爾善夫人的麗妝華服,淺粉色的絲綢長裙像極了起伏于春日枝頭的碧桃花,細碎褶皺裡藏着金色刺繡,随着她的步伐浮起潋滟波光。
她甚至還化了妝,鮮豔的玫瑰胭脂點上唇瓣,與她脖頸項鍊鑲嵌的大顆紅寶石形成完美呼應。
“您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作為您的妻子,真為您感到高興,”拜爾善夫人無視了丈夫充滿戒備的目光,溫柔款款地走到近前,“您口渴嗎?想喝水或是吃東西嗎?”
拜爾善公爵的手指蜷動了下,他隻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人卻瘦得厲害,那根手指看上去隻剩骨頭,蒙了一層薄薄的人皮。
他的妻子溫柔細緻地倒了熱水,雙手捧着送到他嘴邊。老拜爾善公爵偏過頭,從意識到他的妻子私下裡做了什麼開始,他就再沒用過她送的水或者吃食,所有的食物都是跟随他數十年的老管家親自送來的。
這位老人對他忠心耿耿,可惜此刻,他正躺在花園角落裡掙紮抽搐。他的喉嚨被切斷了,無法呼救也不能示警,身下全是流出的鮮血。
拜爾善夫人沒有勉強,她今天已經勉強了太多人,不介意施舍一點寬仁的慈悲。
“我今天來,是需要您簽署一份文件,”她道明了來意,“您可能不知道,從昨晚開始,拜爾善家族也好,這座城市也罷,都在我的掌控中。”
老拜爾善公爵混濁的瞳孔急劇顫動。
“可這終究是暫時的,想要名正言順,需要您親手簽發的任命函文,”拜爾善夫人溫柔地說,“這是您能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你會滿足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