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軍官以為教皇國隻是晚了幾個月,如果高層研發的火炮能先一步問世,這場戰争的結果還很難說。
他不知道的是,教皇國晚了整整兩百年。
在另一個時空,這種後膛裝彈的火炮直到十七世紀才大規模投入應用。與之配備的子母铳令炮彈能在短時間内連續發射,形成犁地般的效果。
但是在這裡,它不但提前問世,還用□□特有的熱情洋溢,問候了教皇國的精銳衛士。
火炮的威力遠比奧伯特設想的巨大,追擊修利亞的教皇國衛隊傷亡慘重,僥幸生還的殘兵将營救指揮官的任務抛到九宵雲外,連滾帶爬地回到營地,想把這個噩耗告訴所有人。
令他們吃驚的是,沒有營地了。
當教皇國的大部分兵力追進山林時,他們的慘敗已經注定。一股不知從哪冒出的隊伍襲擊了營地,宛如秋風掃落葉般,殲滅了惶惑不安的敵人。
當第一縷陽光蕩平風雨,裡侬與修利亞押着少年軍官回到曾經的營地。觸目所及是滿地屍骸,一天前耀武揚威的教皇國衛士被随意堆放,仿佛屠宰場中待宰的牲畜。
站在屍堆旁的是個戴面具的男人,手裡舉着個純銀煙鬥。看到裡侬和修利亞,他把面具推過額頭,露出一副無可挑剔的面容:“喲,你倆幹得不錯。”
裡侬哼了一聲,修利亞别過臉,兩人在這一刻達成默契,不約而同地忽略了羅賓漢。
羅賓漢:“……”
這倆目中無人的老小子。
這一晚的奇襲無疑是大捷,他們不僅按照原定計劃殲滅了教皇國的有生力量,還俘虜了敵軍指揮官。雖然無論裡侬還是修利亞都很驚訝,教皇國居然會派出一個少年指揮這樣重要的戰鬥,但能赢下戰争總歸是一場好事。
少年軍官卻不這麼想。
“别高興的太早,利維坦和梅洛斯不會善罷甘休,還有班德亞,他們的援軍很快就到。等我們新的支援和他們彙合,翡蘭甯的敗局依然是注定的。”
裡侬很惱火,但羅賓漢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攔住他。
“你确定教皇國還能分出新的兵力嗎?”他笑眯眯地問,“知道我為什麼能從斯洛特趕來?因為在剛剛結束的戰役中,我們重創了教皇國的軍隊。”
“北邊戰場消耗了太多的人力和武力,教皇國再強大也難以兩線作戰,隻能專注一邊——你猜,翡蘭甯和斯洛特,他會選擇哪個?”
少年軍官臉色陰沉。
他知道羅賓漢沒說謊,早在他領兵出發前,就有高層的“大人物”隐晦提醒他,這場戰争的關鍵在于“快”,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勝利、結束糾纏,他就是教皇國的第一大功臣,回國後等待他的将是史無前例的破格晉封。
但他沒能做到,他失去了伊紮克,被他當成好友與兄長的心腹副官,失去了跟随他的戰士們,現在連自己都被敵人俘虜。
對一名軍官而言,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恥辱嗎?
“你最好殺了我!”少年被堆成小山的屍骸刺痛眼球,掉頭對裡侬怒吼,“否則,總有一天我會攻破翡蘭甯,把你的人頭砍下來!”
裡侬還沒說話,修利亞先走上前,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少年軍官的臉偏向一邊,清秀蒼白的面頰腫起。
“我的姐姐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她死在兩年前的一個雨夜,因為一個貴族老爺看上她,把她強行帶走,後來當作禮物獻給來自教皇國的使者,”修利亞冷冷盯着少年軍官,如果少年的眼睛裡灼燒着來自地獄的烈火,那修利亞的眼底就是凝固着比刀還鋒利的冰川,“從那一晚起,我每天都在祈禱,能讓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少爺們也嘗嘗我曾經的滋味。”
“現在,你知道失去摯愛是什麼感受了嗎?好好記住它,這隻是剛開始!”
烈火和堅冰狹路相逢,他們彼此碰撞,時而是烈火融化了堅冰,時而是堅冰熄滅了火苗。到最後,終究是修利亞取得了勝利,那雙瞳孔裡的恨意太厚重、太深沉,冰錐一樣刺入少軍軍官眼底,讓他琥珀色的眸子有了被紮透的痛楚。
裡侬走到他身後,拍了拍同伴肩頭。修利亞沒看他,但也不曾推開他的手。
大捷的消息傳回翡蘭甯,柯内莉娅乘坐馬車,親自趕到城門口迎接他們。當她走下馬車的一刻,頭頂厚重的烏雲突然散去,一線陽光薄紗般射落,恰好籠住身披大氅的女城主。
紫發熠熠生輝,她站在難以言喻的光輝裡,像是典籍傳說中的女神。
“辛苦了,”柯内莉娅對獲勝歸來的部下颔首,“做得很好。”
女城主從來不假辭色,這已經是最高贊譽。裡侬和修利亞都有些眼眶發熱,直覺此刻應該說些表忠心的豪言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