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沒有回答,他似乎偶然回了一下神,但是并沒有動,隻是兀自閉上了眼睛假寐。
沒有回答,他隻能聽到病房裡的挂鐘在寂靜的空氣裡嗒嗒嗒嗒,然後是心跳檢測儀的嘀嘀聲,他看到佐助難受地皺了皺眉,左手用力地想去撞腦袋。“别動!”鳴人按住了他,“醫生說那是積血,最好不要碰。”
“……鳴人。”然後鳴人聽到了一個虛弱而沙啞的聲音,它是如此陌生,以至于他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佐助的聲音,“為什麼……連你也不肯放過我?”
鳴人啞然了。我不知道,心裡的那個鳴人說,從前明明都是你在救我,那時候我好害怕好害怕,以為自己就要沒命了。你總是在救人,所以這世上還有那麼多人等着你去救呢,你怎麼可以就這樣去死。
但是現實裡的鳴人卻是清醒的。佐助是我的家人,鳴人想,就算沒有血緣關系,他也就像我的家人一樣了,所以我要愛他,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如果連他也守護不了的話,那我也是守護不了家人的人了。
他藍色的眼睛注視着佐助的時候,看到他的面孔因為疼痛而扭曲着,感受到他努力想要掙脫他的手而吸涼氣,聽到他因為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而顫抖。
“……求求你,”佐助輕聲嗚咽道,“我……堅持——不下去了,鳴人。我——呃,求求你不要逼我去想這些了……我真的很痛……”鳴人看着他的手腕因為掙紮被勒出了紅痕,他心疼地想要放開他,于是他翻箱倒櫃地找到了一把剪刀,裁斷了綁手的白布。
他看到佐助用那雙美麗而哀愁的眼睛望着他,無聲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到腮下:“為什麼……鳴人?為什麼你還要……”
“你不明白嗎!”鳴人握住了他的肩膀,幾乎是祈禱般希望他能清醒着和自己對話,“因為我舍不得你!因為我希望從今往後的每一天,都是你存在着的日子!看不到你就像一場綿長的惡夢!我想要醒過來!為了醒過來我可以做任何事!”
“你怎麼會懂我……”佐助用絕望的語調沙啞地說,“什麼都沒有的你,怎麼能懂得……得而複失的滋味?”
“什麼意思?”鳴人感到大腦陷入了短暫的混亂。佐助失去了什麼?又有什麼是他擁有而我沒有的東西嗎?不……那些東西太多了,根本數不清。
然後佐助用他剛剛能活動的手抱住了鳴人,金發少年對這些陌生的溫度感到迷惘,他呆呆地看着佐助,不可思議地想,我說動他了?他願意聽我說話了?這讓他的胃無法自控地翻滾了起來。
接着,他感到什麼冰涼的東西進入了自己的血肉。“……?”他惶恐地望着佐助,他看到佐助微微皺眉,似乎在做什麼痛苦的決定。然後黑發少年閉上眼睛,揚起了嘴角。
尖銳的疼痛後知後覺地爬上了鳴人的大腦,他在混亂的尖叫聲中聽到了液體噴濺的聲音,他意識到佐助松開了他,他不再抱着他,縮回去的手上沾滿了鮮血與汗水。
“快抓住他!”
“止血!止血!”
鳴人隻是感到天花闆和地面都變得扭曲而可笑,而他自己則被黑雲壓住了眼皮。人群的拖移讓他感到一陣暈眩,他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佐助被自己奪過了帶血的剪刀。
他什麼時候拿到剪刀的呢?鳴人有點想不起來,哦,好像是他找到了剪刀,剪開了他身上的束縛帶。
然後呢?
然後他依稀從佐助無聲的狂笑裡分辨出。
「這樣你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吧,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