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值守在地牢處的守兵押了幾位獄卒進來,江淮霁毫不意外,讓人把他們一起押了下去。
一刻鐘後,江淮霁抹去臉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迹,接過手下送來的證據和文書,檢查一遍後讓人帶着皇帝給的通行憑證,一并往宮裡送過去了。
竹知雪走出廷尉寺,吩咐完跟她出來的侍從趕回去去調府兵後便跟人借了馬匹趕去了皇宮。
等趕到宮門外時,風雪暫停,竹知雪下馬步行至未央宮。
“宣,安國侯進殿。”傳召太監拖長的尾音在寒風中打顫,竹知雪從雪地裡起身,走進殿内。
“臣竹知雪,拜見陛下。”
“起來吧。”皇帝從龍椅上直起身,忍不住咳了幾聲。
炭火将殿内烤得暖烘烘的,一旁的方士身着道袍,眉目清秀,從袖中伸出白瓷般通透的手,面色恭敬地往香爐裡添上新香。
青色的煙從香爐中飄出,帶着有些嗆人的香氣。
竹知雪打了個噴嚏,忍不住皺了皺眉。眼前皇帝精神萎靡,身形相較昨日又消瘦了幾分,他嘴唇烏青,顫抖着伸出手從徐公公手裡接過一丸丹藥,像抓着救命稻草,往嘴裡送。
吞下丹藥後,皇帝臉色好了幾分,便遣人将殿内候着的方士請走了。
“陛下,前些日子丞相與禦史大人聯起來告臣私通鴉茶,臣與廷尉江大人針對他二人列出來的證據進行核查,證明臣确實冤枉,故今日特請于禦前同丞相對峙。”竹知雪再次跪了下來,盯着眼前的紅木闆。
“準了,起來吧。”剛服完藥的皇帝還有些虛弱,招手讓徐公公去請人。
他揉着額頭,定睛一看眼前确實隻有竹知雪一人,有些奇怪:“你同廷尉一同查案,如今要與原告對峙,他為何沒來啊?”
“回陛下,江大人确有要緊之事處理,不如等丞相來了再一同說明吧。”
皇帝聽了回答,搭着眼皮,無可無不可地一颔首,看着實在不怎麼清醒,這讓竹知雪不禁在心裡打鼓,不知自己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
不一會,徐公公就帶着焦正平進來了。
“參見陛下。”焦正平畢恭畢敬地跪了下去,得了皇帝平身的旨意後朝竹知雪行了一禮,“竹大人。”
竹知雪冷臉望着他虛僞的言行,略一點頭便算見過禮了。
“好了。”皇帝見着底下暗潮湧動,扶着抽痛的額頭,“愛卿有何冤屈便在此直言吧。”
“喏。”竹知雪拿出袖中的書信,“據丞相所言,臣暗通敵國,甚至以一己之力讓渡西南三郡給鴉茶,證據有三,可是如此?”
焦正平笑呵呵地轉移矛盾:“非也,非也,這并非臣一家之言,這是禦史大夫王大人拿到的證據,隻不過以竹大人的身份地位,他一人參你難免勢弱,這才拉了臣出面。”
他的姿态變得更加謙恭:“況且臣本不欲将軍蒙冤,隻是這證據都傳進了京都,若不上報徹查,反落他人口舌,一則真正有損将軍清譽,二則有損朝廷信譽。”
竹知雪簡直要被他的無恥氣笑了,心想:難怪看不出你有賊心,原來如此善于僞裝,巧舌如簧。
如此詭辯便将誣告朝中重臣的罪責推到了禦史大夫身上,他這個始作俑者反倒成了為國為同僚的大好人了。
“旁的不論,你且說參沒參我?”竹知雪偏要他承認,“且說你是不是因為認可了這三大罪證?”
她抛出那疊讓自己忍不住作嘔的信件,擲地有聲地說明了其中不合理之處,接着向焦正平提問:“前些日子廷尉寺還忙着查西南賣官鬻爵的大案,京兆尹也忙着查江大人遇刺一事,皆是分身乏術。若是丞相大人連這幾樣罪證都不認可便要誣告同僚裡通外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加重朝廷查案重擔,豈非有阻礙朝廷稽查要案之嫌?”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依舊穩如泰山的焦正平,繼續施壓:“丞相,掌承天子助理萬機,口論家國大計,手握萬民艱辛。若是丞相大人連如此粗劣的證據都能相信,那麼臣有理由質疑丞相的才能,質疑丞相該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
焦正平參她是事實,無可辯駁。竹知雪的後一問才算真正将他逼入陷阱:他若認便是自認能力不足,無法勝任丞相一職,他若不認便是阻撓朝中重案偵察,有意構陷同僚,别有用心,德不配位。
豈料焦正平并不接招,壓根沒打算跟她辯論這些有的沒的,反倒氣定神閑地辯駁:“竹大人何必将臣架到如此之高的位置上?臣不過是不願忠臣蒙不白之冤,不願朝廷受萬民背棄,這才不得不跟着參了一本。”
“既然将軍今日敢于禦前與臣對峙,想必案子已經有了結果,那罪證二該如何解釋?”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争執聲,侍于禦前的徐公公觑了眼皇帝的臉色,朝門口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看看。
竹知雪沒受幹擾,接着言明胡魯克證詞的不妥之處:“信件已然能證明這件事本就屬于無稽之談,那胡魯克本就是鴉茶質子,又是被我生擒,對我懷恨在心,他的證詞如何能信?”
徐公公聽了小太監的話,臉色一白,連忙同皇帝耳語:“陛下,鴉茶質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