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想起來,能想起來。”
林行手指顫抖點擊屏幕,黑色的字浮現在屏幕上。
也許是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他的速度快上很多,十多分鐘,林行便把手機遞給棠溪金,嗓音顫抖,“我...我寫完了。”
棠溪金低頭查看手機,片刻偏頭看向何觀塵。
他靜靜地站在那,燈光照亮他的半邊側臉,=他微微低頭看向林行,眼中一片冰涼。
棠溪金突然說道,“去,給他一耳光。”
何觀塵一愣。
棠溪金嘴角挂上笑,催促道,“還等什麼,去啊。”
林行大叫,“不要!你說過不打我的!”
“你們打我就算了,他憑什麼打我!”
他瞪着眼睛看向朝自己走過來的少年,俨然還沒認清形勢,大聲嚷嚷,“你要是敢打我,我.....”
何觀塵步調很慢,一步一步,卻像是踏在林行的心尖上。
他腿長,幾步就走到林行的身邊。
彎腰,夜色裡他黑色的雙眸,深邃而冷漠,唇角的笑意涼薄。
林行哆哆嗦嗦,突然就不敢說話。
棠溪金的聲音悠悠響起,“最有資格打你的就是他。”
林行有點懵,沒等他想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被臉上傳來的痛意刺激得大叫。
少年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把事情寫全。”
棠溪金晃了晃手機,林行臉被打腫,說話有些口齒不清,“我...寫全...”
棠溪金,“嗯?”
林行這次口齒清晰多了,“我寫,我現在就寫。”
棠溪金,“真是賤皮子,不打你不能寫是不是。”
林行哭着繼續補充,眼睛腫得就剩一條縫。
又過了幾分鐘,林行顫巍巍地說道,“寫...寫完了。”
她問林行,“你們有初中群吧,在群裡給何觀塵道歉。”
林行沒動,怔怔地看着何觀塵的方向,很久他低低的聲音響起,“所以,你是何觀塵吧。”
他剛才就在想金溪的那句話,現在終于想明白。
何觀塵嘴角挂着一絲嘲諷的笑,“嗯。”
棠溪金聲音有些冷,“你終于認出來了。”
林行望向何觀塵,細小的雙眼緊緊地盯着他,漸漸瞪大,滿是不可置信。
片刻,他突然奔潰般地大喊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何觀塵!”
“我不信,你們騙我的!”
“何觀塵現在應該又瘦又小,餓的發黑發黃,吃不起飯,穿着滿是補丁的衣服....反正不是...不是....”
反正不應該是現在這樣俊秀,這樣高大,這樣讓他....自慚形愧!
明明初中的時候,他還是那麼弱小,被他擠在牆角打也隻會哭喊求饒。
金銘看看何觀塵,覺得他嘴裡的何觀塵怎麼也跟眼前的少年對不上。
這六年不知道他又經曆了多少苦難磨練,才讓他變成現在優秀的少年。
棠溪金冷眼看向林行,“嫉妒還真是能讓人發瘋。”
林行大腦有片刻的空白,似是怎麼也接受不了何觀塵比他又高又帥這個事實。
棠溪金沒空看他發瘋,聲音淡漠,“現在你知道他是何觀塵,那就道歉吧。”
道歉?
他下意識地不想,可是身上是那麼疼,眼前的何觀塵是那麼高,就算他不承認,也改變不了事實。
而且,他真的很怕再挨打。
他的臉很疼。
想到這,林行又流下淚來,看着何觀塵,熟練地道歉,“我錯了,何觀塵你就饒了我吧,看在我們是同學的份上,院長爺爺也認識我,你就原諒我,真的對不起!”
“我再也不敢了,再說你不也平安長這麼大了,你不知道,我爸媽現在都在派出所,他們還等我救他們呢,你就幫幫我,原諒我,讓我回家吧!”
這話說的,就是用武力思考問題的金銘也聽得直皺眉,轉頭問棠溪金,“大小姐,我可以打他嗎?”
林行眼睛現在還疼呢,聽到這話頓時更加賣力地哭求,“我真的錯了!大哥大姐們對不起!不要打我了,你們放過我吧!何觀塵好歹咱們是同學,我雖然欺負過你,但也保護過你啊,你快别讓她打我了,我錯了....”
他亂七八糟的說着,哭得鼻涕口水一起流,像是半身不遂。
“在班級群裡道歉。”
林行立即拿出手機在班級群裡說了一堆道歉的話。
大半夜的他的消息一出,群裡的人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紛紛詢問是怎麼回事兒。
棠溪金沒說話,側身看向何觀塵。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很悠遠冰冷,不知在想什麼。
棠溪金看着手機群裡的消息,然後問何觀塵,“你還想怎麼做?”
何觀塵偏頭雙眸落在她圓潤白皙的臉上,心底的裂縫與傷疤,像是慢慢被她撫平,燙燙的。
良久,他溫聲道,“這樣就可以。”
棠溪金做這一切都是想讓何觀塵好受,給他出氣。
她并不指望她做的這些能讓他放下過去的心結,她隻是希望他在這一刻能舒心一些,未來回憶過往也不盡是苦澀。
但何觀塵并沒有親自讓林行做什麼,她想他大概也并沒有像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和。
棠溪金看了一眼林行,突然有些期待起來,她擺擺手,“金銘,把他們四個扔出去。”
金銘行動迅速,一手一個,兩次就把這群人扔出大院。
王虎昏迷不醒,旁邊跪着他的兩個小弟。
林行趴在地上,失魂落魄,一副被驚吓過頭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棠溪金覺得他或許是再後悔,或許是害怕,或者是其他。
将那四人丢出去,大院内一時安靜下來,白熾燈的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棠溪金有些不适應,她低聲同金銘說,“收拾一下院子。”
然後偏頭小心地看向何觀塵。
其實她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心裡隐約有點不安,不知道她這樣做能不能讓何觀塵感動,或者讓他開心一點。
這樣她也許就可以活得長久一點。
眼下何觀塵安靜地不說話,棠溪金還真是有些打鼓。
細細想來,有些傷害一旦造成就是永遠的傷害,很難被遺忘,想要解脫更是難。
甚至,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别人知道自己過去的遭遇。
她似乎有點過于自作主張。
何觀塵也在想棠溪金。
棠溪金的手段很有用,就算她沒表現出來,但可以看出,隻要她想,林行一家能直接在青陽市消失。
而他自己,或者說現在的他,還隻能停留在打人出氣的階段。
“我是不是有點太自以為是了?你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猶豫不過一秒,棠溪金還是問了出來。
“啊?”何觀塵愣住,然後失笑,“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看向她,臉蛋圓潤白皙,眼睛清澈,看着乖乖巧巧。
何觀塵漆黑的眸底帶上笑意,聲音裡是他都沒察覺的柔和,“我很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這次我可能都保不住這個院子,這裡說不定會被那些人弄成什麼樣。”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林行。”
棠溪金彎起嘴角,“嗯,你不覺得我自作主張就好。”
金銘的速度很快,這會兒院子已經打掃的差不多。
何觀塵,“我們走吧。”
出了院子,外邊的林行四人早已不見。
夜晚風微微涼,關掉院子裡的燈,周圍瞬間黑下來,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映照在地上,拉得長長的。
棠溪金點頭,兩人慢悠悠地走着,她習慣性地掏出一塊榴蓮糖。
淡淡的帶着一點特别的香味被風送到鼻端,何觀塵轉頭,笑了下,“可以再給我一塊嗎?”
棠溪金愣了一下,從兜裡拿出一塊笑着遞過去,“嗯,給你。”
金銘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我也要。”
棠溪金轉頭笑着看向金銘,掏出一把遞給她,“嗯,今晚你辛苦,多吃點,晚上回去給你發獎。”
金銘眼睛一亮,“不辛苦。”
又有獎勵,她現在已經開始喜歡跟大小姐一起上學了。
清輝鋪滿路面,三人慢慢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