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有個人好像從剛才開始就不見了。
賀嘉樹左右張望,發現冉離憂确實不在。
“那家夥去哪了,有跟你說嗎?”
“嗯?離憂嗎,我沒注意,應該走到别的區域了吧。”
畢竟他們在那幅《鐵軌》前讨論了挺長時間,如果冉離憂不感興趣,暫時撇下他們去看别的畫也不奇怪。
魏佳詠頓了頓,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輕笑一聲,“你還挺擔心她的。”
賀嘉樹選擇性耳聾,面無表情:“你先接着看,我去找找。”
明明是發條信息就能解決的事,偏要親力親為。
魏佳詠默默立在畫前,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面,唇邊的笑容越來越淺,直至完全凝固。
這兩個人都很好懂,隻是……
被各種白色擋闆隔開的展廳宛如一道迷宮,彎彎繞繞,教人分不清來路和去路。
賀嘉樹左轉右轉,兜了一大圈,才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冷清小角落裡看到冉離憂單薄的背影,遂大步流星地上前。
“喂,冉離憂,走之前怎麼不說一聲,找了你好久……在看什麼?”
冉離憂沒反應。
賀嘉樹挑了挑眉,心說這麼專注,将視線轉向眼前的畫布,仔細打量。
畫作可以粗略分為上中下三個色塊,分别是灰色、白色和黑色,對應天幕、雪山和岩體,單調的顔色恰到好處地烘托出了畫面孤寂而清靜的氛圍,遒勁的筆鋒勾勒出整座山的型狀,偶爾峰回路轉,綿延出片片雪白。
一幅不張揚、不顯眼的印象派風景畫,卻讓人看後難以忘懷。
天地很大,又仿佛滄海一粟。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這樣靜靜并排站着看了許久。
直到冉離憂忽然察覺到身邊站了個人,還是會呼吸的大活人,
她轉身後愣了一下,漫長的反射弧終于跑完了一圈,倒吸一口涼氣,連連後退幾步。
“……你怎麼在這?!”
賀嘉樹:“……”
什麼叫活見鬼,這就是了。
賀嘉樹的表情有點郁悶,低聲抱怨道:“我有那麼吓人嗎。”
這一路上哪個同齡人見到他不是眼前一亮,有的還忍不住回頭多瞄幾眼。冉離憂獨樹一幟,完全不為他今天孔雀開屏般的潮人造型所動,甚至對他唯恐避之不及。
這就是年級第一的清奇腦回路?
“抱、抱歉,剛剛發了一會呆,在想事情……”
賀嘉樹微垂着眼眸聽她講話,順便在心中默數。
三、二、一。
冉離憂移開了視線,看向别處。
果然,和他對視的時長不會超過三秒,比計時器還精準。
賀嘉樹的心情有一瞬間低沉了幾分,但他還是很快把話題轉換到眼下更想知道的事情上:“你很在意這幅畫嗎?”
“啊?也沒有,隻是因為這裡人比較少,所以站了很久……”
冉離憂拽着挎包的帶子,說話頓了頓,像個剛從草叢裡爬出來的小貓一樣,四處望了一下。
“比起這個,學長呢?晾着他一個人總感覺不太好。”
“他人沒丢,在二号展區那邊。”賀嘉樹沒看她,臉轉向牆壁那一側,随手指了指。
“那我們快去和學長彙合吧,别讓他等急了。”冉離憂道,看起來比魏佳詠本人還着急。
“……哦。”
什麼啊,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嗎。
臨走前,賀嘉樹瞥向那幅畫的标簽,上面注明了題目和作者。
視線觸及到那簡短的幾個字時,賀嘉樹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睜開不少,腳步仿佛被釘在原地。
内心閃過無數種可能,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唇,想要說的話卻瞬間被其他考慮堵了回去。
《離憂》
作者:冉轶
“……”
巧合嗎?
-
展内休息區。
魏佳詠坐在鵝卵石形的長凳上看手機,聽到靠近的腳步聲擡起頭。
“離憂,啊,還有嘉樹學弟,你們回來了。”
冉離憂在他身邊坐下,沒有挨得很近,保持着禮貌的間距,“嗯,走得好累,休息一下。”
賀嘉樹也跟着入座,“過去點。”
“……啊?哦哦。”冉離憂往魏佳詠那邊挪了一點,感覺不太好意思。
賀嘉樹一個人高馬大的一米八大漢,一屁股坐下來,留給冉離憂的生存空間瞬間小了一截,可以說是岌岌可危,三個人幾乎把不大的凳子占了個全滿。
手不得不放膝蓋上、正襟危坐的冉離憂:“……”
這個凳子承擔了它不該承擔的重量。
三個人竟然坐得下?!
話說,旁邊還有凳子吧,他們幾個為什麼偏要擠同一張,她還正好坐中間。
冉離憂艱難地偏斜視線看向賀嘉樹。
賀嘉樹低頭無言看手機:爺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