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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冉離憂總是在做相似的夢。
雪山。說話的聲音。賀嘉樹。拼湊的畫面。支離破碎的聲音。她時常在一片黑暗中醒來,對着空無一人的家發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些内容。
是心魔嗎?
唯一可以确認的一點,是這個地方她一定以某種形式在某處見過,不然畫面不會如此清晰。
是那幅叫做《離憂》的畫。
冉離憂利用閑暇時間收集資料,對比了高原上的數座“神山”,她發現,畫面上的那座山與岡仁波齊最為相近。
岡仁波齊,意為“寶貝雪山”,被包括藏傳佛教在内的許多宗教認為是世界的中心,受到無數信徒朝聖。不知當初的冉秩在面對神山時受到了何種感觸,畫下了這幅畫作。
現已證實,冉秩為這幅畫題的名字和她沒有任何關系,盡管如此,冉離憂還是想去看一眼。
既然冉秩能找到“離憂”的意義,為什麼她不能?
去看一眼,就當是和過去的自己告個别。
做出這個決定後,冉離憂本來打算直接買機票飛到拉薩,但是,做好攻略,準備出發的前兩天,她突然又改變想法了。
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出過省,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外面的世界。
她忽然有一種想撕碎過去的沖動,不想再繼續這種枯燥的人生,當一個無趣的人。
既然都做出這種決定了,那多見見世面又何妨?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旅途正式開始後,她圈了幾個城市,到站了就下去逛逛,嘗點好吃的,領略當地風光。
來到成都,她下了車原本打算去吃砂鍋,現在多了個賀嘉樹,隻好帶他一起去。
今天是周日,又正值暑假,公共場合很熱鬧,到處都是人。
下了地鐵,走在去往砂鍋店的路上,賀嘉樹非要挽着她,跟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脫。
“……不是換過身份證了嗎?”
“街上那麼多人,我怕我丢了。”賀嘉樹緊緊摟着她的胳膊,大鳥依人地靠在旁邊道,仿佛這樣讓他很有安全感。
冉離憂:“……”神金。
越往景區走人越多,幾乎要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音響裡放着各種音樂和商家的宣傳,還有遊人叽叽喳喳的講話聲,現場比菜市場還吵還亂。
“那邊有川劇變臉!”
“真的诶。”
賀嘉樹屬于那種有熱鬧不湊就渾身難受的類型,聽到有戲看,目光馬上被鑼鼓喧天的街頭舞台吸引走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有一個穿着刺繡服裝、腳踏虎皮靴的人,舉着一柄大黑扇表演變臉,扇子往臉上一擋,再放下時,已是另一幅面龐,接連換了好幾張臉,技藝精湛,惹得路人拍掌叫好。
“看看,看看再走。”賀嘉樹兩隻眼睛都離不開舞台,對一旁的冉離憂道。
期間,周圍一直是人擠人的狀态,賀嘉樹看了半天,覺得自己參悟了其中的奧妙,轉頭想對冉離憂說,結果發現自己挽的根本不是冉離憂。
他剛剛看得太入迷,連挽錯人了都沒發現。
一旁的花臂大哥上下打量他,“兄弟,我直男。”
賀嘉樹:“……不好意思啊。”
環顧四周,他發現冉離憂就站在不遠處,手裡拿着在旁邊砂鍋店取的号,好像看着他們有段時間了。
賀嘉樹面露緊張:“不是,你聽我解釋,我也是直男。”
冉離憂:“……”
晚上吃完飯,回到冉離憂在機場附近訂的酒店,前台說沒多的房間了。
越是臨期的酒店越難訂,别說這家,附近其他幾家情況應該也差不多,賀嘉樹想找地方住,完全可以找更貴的,比如那種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冉離憂想。
但是賀嘉樹說:“我可以睡地上,睡廁所也行。本人睡眠習慣良好,不打呼不夢遊,你要是擔心我品行不端,就拿麻繩把我捆起來。”
前台好奇地看着他們兩人。
冉離憂:“……你閉嘴。”
最後還是讓賀嘉樹跟自己住了,反正就湊合一下,明早還要一起去機場。
他們回來的時間比較早,電梯裡除了彼此空無一人,有點過于安靜了,隻聽得到轎廂上升的嗡鳴。
冉離憂神情漠然,一言不發,幾乎全程都是這種狀态。賀嘉樹好幾次想開口,又因為她的表情把話咽了回去。
等冉離憂吹完頭發出來,就看見賀嘉樹坐在床尾,表情有點沉重,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她出來,賀嘉樹直接站起來了。
他用很嚴肅的表情說着很糟糕的話:“如果你不高興,可以朝我發洩。”
冉離憂:……?
“罵我,打我,都可以,咬我也可以。”
此人張開雙臂,閉上眼,宛如耶稣受難,拿根十字架就能把他釘上面。
“隻要你心裡能好受點。”
他的出發點很高尚,但言行實在是詭異了點,不僅使氣氛介于嚴肅和浮誇之間,還使自己沾上了有字母圈特殊癖好的嫌疑。
不知道為什麼,不管和賀嘉樹這個人在一起做什麼事,最後氣氛都會變得輕松。可能就算是世界末日,他也會拉着你的手,在你旁邊唱《沒關系》。
冉離憂走近了幾步,就着這個姿勢抱住了他。
賀嘉樹一愣,睜開眼,身體因重量後傾失去平衡,腳底一滑,倒在床上。
冉離憂雙手環着他的腰,側臉貼在他胸口上,“别動。”
她想聽一會兒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