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離憂失蹤好幾天了。”
賀嘉樹打斷冉秩的動作,示意他不用泡茶了。
“我不耽誤你時間,隻想問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她會去哪?”
聽到他語氣如此焦急,冉秩拿着茶壺蓋的手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兩個月之前,她來找過我一次,問我那幅畫的含義。”
“她說她是替你來的,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為什麼會認識,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這種巧合……”
賀嘉樹察覺到他話裡有話,微微皺眉,“什麼巧合?”
冉秩看向牆壁上的那幅畫。
他當初對冉離憂隐瞞了一部分事實。
“……我原本以為自己會很讨厭你,可你跟她太像了,我沒辦法讨厭和她那麼像的一張臉,隻想對你好。”
冉秩看向他,寬慰地笑了笑。
這是一個很久遠的故事,久到他偶爾會懷疑,故事本身是否真實存在過。
剛上大學的時候,冉秩不怎麼與人來往,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往畫室角落裡一坐,就是從天亮到天黑。
和藝術學院其他學生不同,他很樸素,甚至可以說不起眼,同學們覺得他不懂潮流,很少搭理他,背地裡喊他“鄉下來的”。
窗外的景色不斷交替,枝頭枯葉落下,轉瞬又發新芽,而他畫架上的畫也換了一幅又一幅。
這天,他畫畫的時候過于專注,沒注意背後站了個人,直到覺得口渴,側身想拿水瓶,有人幫他遞過來,他才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在後面站了挺久了。
“這幅畫,靈感來自《會飲篇》?”
冉秩愣了愣,眼前這個人他并不認識,不如說,自己怎麼可能認識這樣的人。
“……對,阿裡斯托芬的話。”他下意識地接話道。
“這幅畫畫得真好,要不畫完賣給我吧?”她仔細端詳着未完成的畫作,雙目炯炯有神,像是在看一件博物館的藝術品。
“……這是我的作業,抱歉。”冉秩喝了一口水,木讷道。
那人撲哧一笑,并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感到掃興,反而覺得他的回答很有趣。
“那我能繼續在這看你畫畫嗎?”
“……随意。”
“啊,對了,還沒自我介紹,我叫魏萱,萱草的萱。”
她朝他伸出手,笑意盈盈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自那以後,魏萱經常來美術學院的教室找他,還順帶認識了許多他們學院的人。其他同學也漸漸開始接近他,開他的玩笑,說你小子命真好,被曆史學院的大美女看上了。
他總是嚴肅否認,别那麼說,我跟人家隻是朋友。
可是,誰都知道,每次他在畫室畫得廢寝忘食,是魏萱拎着食堂打好的三菜一湯喊他出來吃飯,他的白顔料快見底的時候,第二天總是神奇地出現了滿滿一罐新的,他的作品被刻薄的老師嘲諷,是魏萱替他據理力争,辯得對方啞口無言。
魏萱一開始和他表白,他還不信,以為她在拿他尋開心。
“是真的呀,我喜歡你很久了。”
“……因為我的畫嗎?就算你不說這些,我也會送你。”
“畫隻是了解你的媒介呀,我更喜歡你的人。”魏萱握住他的手道。
冉秩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該答應她的。
但他沒辦法不答應,他畫了那麼多年油畫,找不到一種比她的眼睛更好看的顔色。
“第一次去盧浮宮的時候,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因為獨屬于我的蒙娜麗莎,我早已遇見。”
如果說,他的前半生枯燥乏味,宛如既定的程序,那麼魏萱就是那個讓他命運發生改變的轉折點。
兩人成為了大學校園裡的一對眷侶,旁人對他豔羨不已。
真正在一起後,發生争執的次數卻更多了。
冉秩有些自卑,又患得患失,他總覺得自己家境不好,性格不讨喜,配不上落落大方,出身名門的魏萱。
她真的有那麼愛我嗎?
明明她值得比自己更好的人。
魏萱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總是讓他不要妄自菲薄,他卻低頭,說你不會懂。
你家裡人肯定不會支持我們的。
你管别人怎麼想幹什麼?你跟我談戀愛,又不是跟他們談。
兩人就這樣吵架,和好,又吵架,沒完沒了。
魏萱有個舍友是藏族人,那時候交通不便,她平時很難回一次家,在習俗不同的地方生活得不太習慣,所以魏萱平時格外照顧她。
有次吵完架,魏萱忽然道:“卓瑪暑假要回一趟家,問我去不去西藏玩,我說能帶上冉秩嗎,她答應了。”
“之前看地理雜志,你不是覺得岡仁波齊的日照金山很美嗎?現在機會來了哦。”她用哄他的語氣道。
三人坐上了開往青藏高原的火車。
魏萱去洗手間的時候,明碼卓瑪看向窗外,你總是跟阿萱吵架,我本來不想讓你來的,但你在的話她會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