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塌陷的床已然修複完成，她沒有去打擾他。

艾爾海森估計也不會和她說學業上的困惑，比起訴苦，他更傾向于獨自解決問題，畢竟在他看來，傾訴不過是多費口舌，别人不是他，無法切身體會他的感受。

思及此，莉芙拉心裡堵堵的，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感。

以前她不理解艾爾海森為人處世的作風，現在她認為自己與他已經足夠親近，結果卻猛然發現彼此之間仍然隔着難以跨越的距離，那就是無法走進他的内心世界，那塊地方始終将她排除在外。

她可以和他接吻，甚至相擁而眠，但她不能成為他值得依靠的人。

隔天。

艾爾海森坐在沙發上，看見她從卧室裡出來，好似沒事人一樣，照常叫她吃早飯，以及服用魔麟病的藥物，隻有她不對勁。

事實上，莉芙拉覺得他也不太對勁。

吃過早飯後，她拿出草稿紙和筆擺在茶幾上，盤腿坐在地上。

艾爾海森繼續閱讀他的書，看起來并沒有什麼事要完成，據說他的期末論文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完成提交，他從不拖沓。

察覺到她明晃晃的眼神注視，他掀起眼皮，神色淡淡的：“我臉上有字嗎？”

“…被你發現了。”她讪讪地低下腦袋，沒幾秒又擡起來，“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他移開目光，“比起我，你更應該關注自身，隻有笨蛋會在火燒眉毛的時候關心别人。”

莉芙拉擱下筆，扭過身抓住他的手，一本正經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别人嗎？”

“這個問題跟我們現在讨論的事情無關，我建議你先完成論文選題。”

艾爾海森站起身，被她松松握住的手輕而易舉掙脫，他走向卧室，留下不冷不熱的一句：“無論我在不在場，你的注意力都不在該做的事上，看來我在犧牲自己的時間做沒有意義的事情，那麼你就獨立完成吧。”

“……”

莉芙拉倏地爬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擋住即将關上的門，胳膊被撞了下。

他看向她，一時無言。

“你難道聽不出來我是在關心你嗎？想讓你說自己目前面對着什麼樣的困境有這麼難嗎？我們不是戀人嗎？你為什麼對我推三阻四的？”她說話連珠炮似的，攥緊拳頭，似乎在強壓怒火，語氣咄咄逼人。

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起來。

而艾爾海森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和，如同死水掀不起風浪一般，他說：“這是你。需要我提醒你，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可以不經過大腦思考就脫口而出一些無知的話嗎？不要把你的行為方式套用在我身上。”

你、我。

稀疏平常的稱謂也變得具有距離感，冷漠、疏離、平靜，和理性。

這就是艾爾海森。

莉芙拉雙唇緊抿，無力感襲來，滿腔的憤怒都偃旗息鼓，在他面前很難發洩出來。

“如果你從一開始就不需要我的關心，那麼你就不該答應和我在一起。”

她的本質就是個吵吵鬧鬧，脾氣大又愛争執的人。

如果艾爾海森無法向她敞開心扉，依舊封閉自己，她也沒有必要和他在一起。

“如果這麼做能讓你的期末論文自己完成的話，你大可以這樣選擇。”

艾爾海森看着她，在她臉上捕捉到一抹委屈難過交織的神情，他咽下了剩下的話。

前些天，他與卡維共同參與的研究課題，以兩人因性格不合分道揚镳宣告結束。

那天卡維和他大吵一架，艾爾海森鮮少動怒，那也是他為數不多的一次。

矛盾累積到頂峰，徹底爆發。

這句話用在此刻也同樣有效，莉芙拉經常因為各種原因和他發生争吵，一般來說他不會和她争辯，她會掉入詭辯的囚籠。

艾爾海森平時注重自我思考，理性看待問題，而這回他罕見地意氣用事了。

當他回過神來，組織語言想要解釋的時候，莉芙拉早已離開了家裡。

茶幾上的草稿紙和筆都被帶走，看起來像氣急敗壞之下還不忘完成作業的苦命學生。

他思考了很長時間莉芙拉說的話，她是個需求強盛的人，需要排解心中的郁悶，也需要和他傾訴，同時也需要他的回應。在她明明白白向他索求過‘需求’之後，她也會想同等地被他所需要。

聽上去十分繞口，艾爾海森大緻了解她生氣的原因了。

她想要他也像她那樣絮絮叨叨地說出自己的困難，其實并不難，他沒有多餘的想法，也不會覺得扭捏，隻不過是那時候他更注重于她的期末論文，原本她應該更重視。

不是嗎？

莉芙拉興許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一點，她氣勢洶洶地跑進了教令院，在自修室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悶頭寫了五千字的論文。

要是艾爾海森知道她生氣後效率這麼高，說不定…算了，想他作甚！

自修室空無一人，即使她發出不合時宜的歎息，也不會有學生舉報她。

身旁是一排排整齊劃一的書架，莉芙拉把腦袋後仰，靠上架子。

“唉…”/“唉！”

空蕩蕩的自修室傳出一聲低歎。

她吓了一跳，幾乎彈坐起來，環顧四周，并沒有看見除她以外的人影。

“誰？”

又是一道不約而同的聲音。

智慧宮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