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的,外面天寒地凍,冷風呼嘯,地上的積雪厚到無法融化,踩上去似乎都能聽到一聲清脆的崩裂聲,那是凍雪。
盡管如此,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
少女艱難地拖着推車來到擺攤的地方,動作熟稔地取出那些貨物擺在地上。
冷風如刀,她身形單薄,衣着簡單樸素,甚至沒有一件禦寒的冬衣。
市集上并沒有多少攤販在售賣,冰天雪地的,他們都不願意出門,一家人擠在一起,互相依偎取暖,也好過在外面被凍死。
她是海屑鎮的異類。
在她還是個幼童的時候,就獨自扛着貨物出來賣,大家看見她經常是可憐兮兮的樣子,手腳都生了凍瘡,一年到頭都穿同樣的衣服,卻也難以掩蓋她漂亮的臉蛋。
過不了幾天,暴風雪就要來臨,或許要持續一個月左右,她也能夠暫時喘息了。
少女安置好那些雜七雜八的貨品,就裹着一層小毯子,坐在凳子上,把自己蜷縮起來,隻露出一雙眸子望着來往的行人。
那雙眼睛,璀璨明亮,時而黯淡無光,就那樣水汪汪地盯着,仿佛貴族養的小貓。
然而在這個至冬國的邊陲小鎮,富人與窮人的比例十分分明。
居民大多都貧窮,能夠解決溫飽問題已經是萬幸,所以他們往往是無能為力地離去。
她毫不在意地眯着眼睛,縮成一團,過分寒冷的天氣讓她困意襲來,打打哈欠。
養父哈依是個不折不扣的奸商,性情暴戾無常,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喝酒呢。
與其待在那個家裡被他打罵,莉芙拉還不如跑到街上賣東西,這些都是哈依從别的地方扛回家的,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生活用品或是一些食物和玩具…
她是孤兒,聽說至冬國有個名叫壁爐之家的地方,專門收養被遺棄的孩子,她本來應該在那裡生活,可是哈依把她領養了。
一戶本就貧窮的家庭,收養孩子隻是為了免費的勞動力,哈依興許看重她的外貌,想着等她再長大一些就賣給某個貴族。
面頰傳來一抹冰涼感,莉芙拉仰起頭,紛紛揚揚的細雪落下,她歎了口氣,低頭蹭了蹭柔軟溫暖的毯子,起身準備收攤。
“你好,那…那個,姐姐,請問這個要多少摩拉才能買?”
眼前忽然出現一雙小孩的腳,她沒忙着站起來,腦袋懵懵地看向他,男孩十歲左右,頭上戴着一頂毛茸茸的棉帽,穿着暖和。
海屑鎮有富人嗎?
毫無疑問是有的。這個男孩和其他孩子都不太一樣,小臉幹淨白皙,眼神純潔。
莉芙拉意識到她持續開天窗三個月的擺攤終于迎來了第一位的客人,雖然他年紀小,可隻要他有足夠的摩拉可以支付。
“你有摩拉嗎?”
男孩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毫不猶豫地從兜裡掏出一把摩拉,伸手遞過去。
“這是我哥哥給我的。”
她頓時見錢眼開,不,眉開眼笑地站起身,指了指地上一排貨品,“你可以随便拿。”
“不,我隻要那個。”男孩蹲下來,雙手捧起像是機甲的玩具,愛不釋手。
莉芙拉正在低頭數摩拉,聽到他這麼說,才勉強擡了下眼,睨了眼他手裡那個玩具,心想那是個什麼東西…
應該是哈依從某個玩具工廠撿來的劣質産品。思及此,她默默放下了幾枚摩拉。
“那個用不了那麼多錢,你拿回去還給你哥哥吧。”她忍痛割愛,心裡仿佛有個小人在含淚咬手帕,面露掙紮。
男孩好奇地望向她,觸及那雙明亮的藍眸,他突然想起他的哥哥,長得一模一樣。
“……”莉芙拉眼看着他的眼神從呆滞到驚喜,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在他傻乎乎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之後,他丢下了那把摩拉,抱着玩具飛快地跑走了。
托克隻想快點找到哥哥,告訴他,這裡有個姐姐和他長得一樣。
“诶?”她搖搖頭,故作鎮靜地撿起那些金燦燦的摩拉,美滋滋地收入囊中,“真傻,姐姐會感激你的,希望你不會被家人責罵。”
雪越下越大,在她頭頂積了一層水霧,她戴上兜帽,收拾好貨物,離開了市集。
海屑鎮規模很小,處于至冬國的邊沿地帶,女皇大人的手伸不了那麼長。
聽說至冬國是整個提瓦特發展最快的國家,科技與工業齊頭并進,這在小鎮上也有所體現,這邊有好幾個工廠,開工時濃煙滾滾,導緻空氣污染,鎮上的人都不太健康。
街道冰冷,莉芙拉是說這裡沒有人情味,建築物都是清一色的冷色。
她拖着沉重的推車,路過的人隻是淡淡一瞥,繼續用她聽不懂的至冬語言交流,眼神漠然,仿佛是渾然天成的,說明他們的内心一片死寂,如同終日寒冷的天氣。
哈依為了方便撿工廠的殘次品,把原本在村子裡的家搬來了廢棄工廠附近。
莉芙拉繞進散發着陣陣金屬味的巷子裡,四處都是黑糊糊的,她呼吸時吐出的熱氣霎時就化成水汽,消散在冷風中。
身後冷不防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其中混雜着男人身上的煙草味。
“站住。”
一群人站在她身後,吞雲吐霧,為首的人把煙仍在地上,用腳碾滅。
“三個月了,哈依到底什麼時候還錢?他讓我們來找你,你有錢還嗎?”
莉芙拉低着頭,嘗試動了動指尖,魔力微乎其微,在體内掀不起一絲波瀾,她在數月前就已經和他們打過交道了,完全沒有道理可講,除了錢就是想包養她。
“你們去找哈依。”她說。
贊沙爾輕蔑地笑了笑,臉上那條刀疤若隐若現,“你是他的女兒,沒錯吧?”
“糾正一下,隻是養女。”
少女自始至終背對着他們,禦寒的衣服僅僅是一件灰色的麻布衣,髒兮兮的看不出年份,她的發絲在含雪的風中飛舞。
“既然隻是養女,你為什麼不抛棄哈依一家?他們還沒有我疼你呢。”贊沙爾眼裡充斥着對她的迷戀,冷漠褪去,他難以自控地走向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