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十九九歲生日那天，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和緞君衡的長期投喂照顧，長得比小空還要高出一寸。

彼時他坐在小空對面，平視自己的兄長，兩人的面容明明看不出分毫的相似，卻能感受到獨屬于家人間的關懷與溫暖。

屋裡木桌上擺放了四菜一湯，雞鴨魚肉樣樣色香味俱全，今天是他的生辰，緞君衡卻不在家中——他又被宙王宣進王宮中去了。

“幹脆别等了，再等下去菜都涼了。”小空擡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拿起筷子。

“兄長，要等父親。”

“等他幹什？到時候緞君衡回來了，還不是念叨我們為什麼要等他？我這叫預知未來，先行一步！”小空伸出筷子去夾雞腿，筷子還沒碰到雞肉，反被一雙筷子打住。他擡頭探查來源，看見黑色十九一臉嚴肅地盯着自己的筷子，當即吐槽一句：“倔脾氣。”

“亥時都快過了，這一天已經快結束了，緞君衡該是回不來了。”仍舊是孩童模樣的人看着桌對面的小孩兒，哀歎小屁孩兒為什麼這麼麻煩，不就是個生日嗎？

“可是......父親他......”

“聽說今天中陰界來了個大人物，是個長得挺不錯的佛家弟子，重要到所有的朝堂大臣都被宙王那個老潑皮宣進宮去應付他了。凡事兒都得分個輕重緩急，你說是你的生辰重要？還是此時此刻朝堂裡的事兒重要？”

黑色十九豈是不懂這些道理的人？他隻是......他隻是想要一家人熱熱鬧鬧吃個飯罷了。

夜空隻剩一輪殘缺明月，屋中燭火明亮，照得黑色十九本就白皙的臉更添一絲反其道而行的憂愁。

“行啦行啦，喏，這不是還有我嗎？”小空摸摸索索，将昨天在集市上挑挑揀揀了大半天才一眼相中的禮物遞了過去。

“給，生辰禮物。這樣就不怕今天白過了。”

黑色十九接過禮物，拆開一看，是一條發帶，黑紅的配色倒是很符合黑色十九的穿衣風格。

黑色十九的頭發早已經及腰了，卻一直披散着，也不找個東西束起來，平時練功就随着力道到處飄，白白浪費了那一頭上好的白金長發。

“謝謝，兄長......”稱呼兄長，而非大哥，這是多年來黑色十九摸得門兒清的發現。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懂為什麼小空不喜歡大哥這個稱呼，但他不想招來小空的讨厭。

還沒來得及道謝，便看見小空快速蹭起身伸手抓向自己。

突然被強行遷移，黑色十九将手掌按在胸口喘氣，回過頭看向莫名抓自己的小空，卻瞥見自己的座位側方出現了一個成人身高左右的黑洞。

“兄長，我們快離開這裡。”

黑色十九急忙去抓小空的手，被人躲了開去。他疑惑擡頭，以為小空又有什麼鬼主意，卻看見小空一步步朝着黑洞靠近。

“快回來，兄長！”

“對啊，我就是在回去啊。”

小空轉過身，面上是黑色十九熟悉的戲谑之顔。他有一張嬰兒肥的圓臉，模樣可愛讨人喜歡，燦金的雙眸卻變了，裡面赤裸裸表現出的東西讓黑色十九看不懂，“拜拜喽，小十九。”

縱身一躍，跳入黑洞中，卻被迫中途停住——黑色十九撲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十九，放開我！”

“不要！這個洞情況不明，我不會讓大哥犯傻的！”

“誰是你大哥！我才不是你大哥！”

炸毛了炸毛了，小空在聽見大哥的稱呼後成功炸毛了。他最聽不得黑色十九稱呼自己大哥了，哪怕明知黑色十九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個孩子。

黑色十九的身形是比小空高大的，他用力拽着小空的手臂，急着要把人拖回來，但小空也不是豆腐做的，反手抓住黑色十九的手，把人掀翻在地。

“嗚......大哥，為什麼......”後背直直砸在地上，黑色十九痛呼出聲，追問小空為什麼要這樣。

“都說了，我要回家。”

“這裡就是家啊！”

“我的家可不在這兒。”小空看向被自己狠力摔在地上的孩童，說沒點感情吧，好歹是他看着養着九年長大的，說有顧念感情吧，他反正是非離開不可的：“黑色十九，過家家差不多該結束了。”

過家家，過家家......黑色十九踉跄起身，想要靠近小空，被小空用力一腳踢開。

即使身體變小了，功體和力量被大大限制，但過往的戰鬥經驗是不會因此而消失的，小空顯然遠比此時的黑色十九強大。

氣流竄動，雲外鏡洞口慢慢收縮，察覺情況的小空當機立斷，後退一大步跳入黑洞。

“以後可别再遇見我這樣的人喽。”

“大哥！！”

“不準叫我大哥！！”

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屋内遊走，黑洞已經消失不見，桌上的四菜一湯雖完好無缺，也已徹底涼透。

戮世摩羅有更重要的東西需要守護，那是他的國家、他的臣民、他的同伴。如果當初他被扔入魔世後，是緞君衡撿到了他，那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呢？世界上是不是就會少一個殺人魔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