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恒拐出辦公室,輕輕合上辦公室的門,警惕地看着四周。監察部在政府大樓的背面“夾層裡”,房間通向一個狹隘的走廊,走廊兩側是光滑的水泥面,沒有放置任何東西,走廊寬一米五,側面有一個矩形開口,放置玻璃闆,白天恒星的光亮就從這裡穿進來照明,到了夜晚吸收了光照的地闆就可以發光,設計成這樣,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在監察部動手腳。
白恒出來的時候已然是晚上,他看着亮堂堂的走廊,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機,紀風沒有發來信号,看來是還沒搞定,洛誠也沒有發來消息,今晚總算是能找個酒吧什麼的清閑一下子了。
他雙手插兜,提落肩膀之間籲了一口氣,他可不會去喝什麼酒,他隻想去找一個人,他許久未見的未婚妻。
他把手機再次掏了出來,手興奮到顫抖地打開屏幕,雙手框住手機屏幕,呼吸都在顫抖着點開了那條電話号碼,把它拿到自己耳朵邊聽。
嘟聲半晌,對面終于接了電話,一個清脆悅耳的人聲:“喂?”
“是我,白恒。”
“小白?”女生又驚又喜,“你忙完了呀?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
“今晚閑一點。”白恒嘴角泛起一絲難得的笑,“晚飯吃了嗎?”
“吃啦!”莊凝高興地聲音一下一下撫平着白恒的勞累,白恒站到了政府大樓腳下,電動車嘩啦一下從他面前呼過,雨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小白,那個……”莊凝的聲音在電話那邊猶豫地徘徊着。
“怎麼。”白恒擡手叫車。
“我懷孕了。”莊凝的消息,在此時的白恒耳朵裡變成了一道響雷,響雷一下刺破天空,雨呼的一下變大,嘩啦啦沖刷着地闆,白恒擡手招着出租,憑借着多年卧底和督查的經驗,強壓着自己心裡的震驚,他喉結滑了滑:“名字想好了嗎?”
“沒有,我想讓你來。”莊凝淡淡地說了一句,那邊傳打開車門的聲音,一會後,出門關上,聽筒的另一半安靜下來。
“我……再想想,現在想不出來。”白恒脫下濕漉漉的外套,餘光一瞟窗玻璃,已經被傾盆大雨縮覆蓋,他啧了一聲,又補了一句話,“幾個月了?”
“三個月了。”白恒笑意掩蓋不下來,但是自己的身份又讓他感到害怕,這麼危險的職業,會害死孩子的,他久久不回家,一方面是因為忙,一方面是不想傷害到莊凝,一旦他們發現白督查天天往這個地方走,臉上還總挂着甜蜜的笑,那真的在閻王面前自報家門的存在。
莊凝是外科主治醫生,什麼科的白恒都不太清楚,他常常在想,不清楚就最好了,減少被找茬的機會,不僅如此,要不是因為白恒身份原因,未婚妻早就是已婚妻了。
“回家嗎?”盡管這樣,莊凝還是問她。
大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地面上的積水反射着首都的高樓大廈,也反射着人們形形色色的臉,白恒對着窗外發呆了許久,最後點了點頭——當然莊凝看不到。他緩緩道:“好。”
貓子打開手電,往廢棄樓的樓梯間照了照,看了看滿是灰塵和遍布殘屑的樓梯間,他腳踏作戰靴一腳踩了上去——
“呲啦——”一聲聲刺耳的踩踏聲,貓子警惕地往四周又照了照,确保現在周圍沒有人,他背起槍械包,朝樓頂走去。
鏽的差不多的鐵門被貓子一腳踹開,彼時暴雨下得正大,随風嘩啦一聲全部刮了進來,老貓伸手緊了緊雨披的繩子,眯起眼,看着被暴雨籠罩的一片霓虹夜景,大LED燈牌在他眼前次序閃爍,一閉眼,居然在視網膜下留下很重的殘影。
“果然,老了啊……”貓子自言自語,來到破損的樓台一角,默默趴下,打開槍械包,把狙擊槍械組裝起來,恐怖的殺神在黑夜裡反着光。
“嘶嘶……”旋鈕完成槍械後,貓子打開戰術倍鏡,調整焦距,對準街上的行人,如果任務進行順利,他根本不需要開槍。
沉默的鏡片裡反射出紀風和陸錦和的身影,紀風給陸錦和撐着傘。
“北方生物科技公司,聽說過嗎?”
陸錦和抿起嘴,轉頭:“不凍港的龍頭企業。”
“我要那個公司資料。”
陸錦和一下一下轉動玩弄着自己手裡的打火機,沒說話,舉手投足間淨是派别大佬的氣質,全無當年的膽怯害怕,陸錦和變了,真的變了,紀風一邊看着一邊想,不說話。
貓子緊張起來,他看到周圍的不凍港人開始朝紀風和陸錦和的區域包圍,其中一個站在紀風背後,開始提起鋼刀。
陸錦和一下把打火機攥在手裡,不玩了,紀風看他一眼,他清楚背後是什麼,但是他相信陸錦和不會動手,半晌,陸錦和開口。
“可以,你想要什麼。”
“曆任老闆,公司創建背景,公司資金流動,以及下線。”
陸錦和聽罷後又不說話,繼續開始玩弄起來,老貓集中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神,把手指輕輕搭在扳機上,準心對準藏匿在人群雨傘堆之中的殺手,開了一槍。
消音器效果不錯,那人倒下了,沒有任何聲音,老貓按住耳麥:“把那人擡走,回去要審問他。”
他剛剛發射出去的其實是麻醉藥,而那個人也不是不凍港人,陸錦和和紀風隻不過是誘餌,就為了引誘這條狡猾的老蛇出洞。
這是督察組的計劃,而與陸錦和的碰面套取情報也在他們的計劃之内,然而陸錦和的從容淡定,讓老貓警惕起來,這人到底是在他們計劃中,還是令他們在計劃中呢?
暴雨更大了,模糊住了老貓的準鏡,老貓一慌,遭了,看不清紀風的身影。不凍港的人瞬間都緊張起來,他們看不到老大手裡反光的打火機了。
沒有打火機,是殺人滅口的征兆,殺手們的神經個個興奮起來。
陸錦和好像也意識到了,說時遲那時快,他嘩啦一下把打火機點燃,淡定地掏出了一根香煙,點上,他沒抽,隻是拿在手裡燒了一會,就扔在了腳下
手下留人。
紀風撐着傘,看着他:“同意了?”
“我告訴你,後台是我們,不凍港青馬會。”陸錦和冷冷的說了一句,紀風一愣,全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完了,找到上家了。
“以及資金流動,他們很多都是我們撥的研發款項,然後拿去研發,發展公司,接着銷售,銷售所得利潤全部歸我們。”陸錦和一字一句地冷靜說着,心裡的算盤打得響。
隻要借督察組的身份鏟除掉生物科技,航一就必定會找上門,這樣他就可以以勾結督察組為名,順理成章的鏟除掉航一。
“首都的下線,在——”陸錦和警惕地看了看周圍,“897街十三号,他們每月在那裡經手各種生意。”
紀風心裡暗暗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陸錦和這麼輕易就說了出來。
“能讓你這麼容易就說出來的,是有什麼事要我做吧。”
陸錦和笑了笑:“你能把整個科技公司連根拔起,就已經深得我心了。”紀風看了看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他想不出來。
你變了,變了太多,但是我還是很喜歡你,紀風看着他,他倒是挺欣賞這種桀骜不馴,不卑不亢的态度的。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可以繼續找我,隻要有助于你們的調查。”陸錦和笑了笑,他回頭看着紀風,精幹的臉龐上眼神迷離,一臉愛慕難以遮掩。他笑了笑,摟住紀風的脖子,悄悄在胸口上親了一口。
不管站在哪個位置上,他都愛着紀風的。
貓子在準鏡裡看着兩人有說有笑,心裡松了一口氣,今晚既找到科技公司的情報,又把科技公司的爪牙拎了出來。
那個所謂爪牙,對于陸錦和來講,更是刺瞎了一雙監察他的眼睛,這樣今晚的談話内容便不會被發現,更有利于後面嫁禍。
皆大歡喜。
紀風抓着陸錦和的手晃了晃,微笑着看着他,陸錦和的車停在面前,淋得沒頭沒腦的雨也停了,紀風收起傘,傘尖對地戳着借力斜斜地站着,像一個高大優雅的騎士護送他的主公。他金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他,無限溫柔。
陸錦和回頭看着他,兩人深深地看着對方的臉,都很清楚,自己站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下一次能否活着見面了。
陸錦和打開車門,坐上了車,最後給紀風一瞥,一笑,走了。
貓子和督查組成員的小破車立即追了上來,紀風拉開車門,老貓遞來一杯咖啡。
“謝謝,我不喝。”
“還是喝一點吧,接下來有的幹了。”
紀風眨眨眼,回頭看着那個垂頭喪氣的罪犯和兩邊高高興興的督察組組員,“審出來了?”
“招了,都招了。”
紀風皺皺眉:“我可不信他會說實話。”他讓督察組倆小子把罪犯的耳罩摘下來,“你說實話沒有?”
“我說了。”罪犯老老實實。
“我和不凍港副會長是什麼關系,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說的不是實話,我不介意把你交給他們處理,他們會看到自己副會長被你跟蹤,還差點造成生命威脅,不凍港還是督察組,你心裡清楚——我再說一次,你說實話沒有?”
罪犯渾身發抖,抖了半晌,紀風把手裡的咖啡塞進他的手裡:“喝一口,慢慢說,為什麼會來監察我們?你的老闆是誰?”
那個人停頓片刻後,渾身顫抖,少頃,笑起來,講話:“警察同志,我脖子癢。”
“别廢話!”邊上的一個人喝了一聲。
老貓和紀風同時皺皺眉,他們兩人都從邊境出來過,眼前這個罪犯,給他們一種似曾相識的套路感。
“開車門。”紀風果斷下了命令。
老貓一手按着槍,一手顫抖着把那人頸部的衣料推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