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謹令看了兩眼,身體不是很自覺地望向陸錦和。
陸錦和的臉他看不見,不知道在想什麼東西,但極大概率不是他。
陸景恒往火堆裡面湊了湊,聲音小了些,一半反省一半玩笑道:“我繼續說,剩下的就是你爹的禽獸故事。”
在後來,政治環境穩定了許多,上頭的人開始大搞肅清,把戰争時代的動蕩分子列在名單上,監察部門也特地有人請陸景恒喝茶,指明監獄那些□□,一定要斬殺幹淨。
很不辛紀倫也被擡上名單,非常不幸的是,紀倫的名字還位列第一。
冬季,監獄長辦公室,陸景恒穿着個大西裝,手上戴着高貴的黑絨手套,看着名單,盯着角落裡的火堆發呆。
桌子上的通訊器輕輕震動了一下,警衛隊突然發了條消息過來。
“夫人來了。”
陸景恒突然收神,突然看了眼辦公室亂七八糟的各種文件,還有手邊的肅清名單。
“不要讓她進來。”
“是。”
“問問意圖。”
“她隻是說來找你的。”
“打電話,我聽聽。”
過了一會,一個通話打了進來,陸景恒的聲音柔和了一點。
“怎麼這個點找過來。”
“醫院體檢報告出來了。”沐明的聲音是平靜的。
他在收留她不久之後,一頓好生安慰,很快就好在一起,順理成章的結了婚。
“有了?”
“有了。”
她懷孕了,醫生說都六個月了。
他沉默了,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馬上出生的孩子,心跳一下就起了來,他看着放在手邊的名單,仿佛沐明的名字都加了粗體,諾大一片白紙黑字,就留下了那裡一行。
他的心率劇烈上升,有一會,他關心沐明和孩子的生死,但是更多的時間,隻能感受到自己的衣服馬上就會被監察人員從身上扒下來,把他本人扔進碎肉機裡面狠狠攪碎。
話說這個監察人員權力真大,連總監獄長都可以揪下來。
他手指一滑,糾察行動還沒開始,他有一個問題。
他們牽涉的範圍到底有多廣。
監察部的人思考了一下,說這個按罪名程度排名。
陸景恒繼續追問下去,問最大能牽涉多少人。
“你讀過曆史嗎,就是誅九族。”
陸景恒就是個他媽的文盲,怎麼可能知道,但是他不敢繼續問下去,馬上打開搜索引擎好好找了一番,結果一出好家夥,他大腦幾乎要停轉了。
那他豈不是也有被牽連的機會。
有時候,善于服從也不算是什麼缺點,歹念一旦開始,就很難繼續按壓下去。
他讓士兵送沐明回家,接下來的日子裡,沐明突然明顯的感覺到陸景恒的照顧,他突然開始頻頻回家,開始找廚子給她做好吃的,還請了一個護理團隊,她突然過上了公主一樣的生活,一張紙片,能讓她連磕碰一下都變得被人愛護。
她對陸景恒的防備心放下得很徹底了。
在提交執刑人員名單時,陸景恒心安理得的把沐明的資料交上去。
一個月之後,血洗行動開始。
他看着那個女人站在一群穿得非常體面的□□中間,眨着眼睛看他。
他不想注意,像是例行檢查一下在人堆裡轉了一圈。
但是他沒注意到自己的心跳都在唉加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色慘白,更沒有注意到自己都害怕跟沐明對視。
他就這麼輕飄飄地走了。
清洗是保密的,沒有一個□□會知道他們走進那個小黑屋裡面會發生什麼,他們像平常一樣在排着隊,偶爾聊聊天。
陸景恒坐在辦公室裡,很想集中精力把剩下的工作清完,他好給領導交差,交完差出去狠狠鬼混,然後去洗浴中心按摩,他有很長時間都沒有幹過這麼混蛋的差事了,一想就開心。
但是他幹不動,沐明執行死刑的三個小時裡面,他做了的事情就隻有發呆。
然後,他控制不住地去回想第一次嗎,在監獄裡為了食物而開始篩選的那一次。
兩個囚犯看着他的迷茫眼神。
他受不了,開始擺爛了,隻要時間走過去,一切就全部結束了,他繼續擔任他的職位,那些事情不會有人知道的。
為了裝作所謂的有文化,他甚至在房間裡挂了一個挂鐘,一開始完全看不懂,後來才明白長的轉一圈就是六十分鐘,短的轉一圈就是一天。
怎麼會有這麼抽象的東西。
但是如今沒有什麼比這個挂鐘更加煎熬的了,他看着那根指針馬上就要對準沐明的死刑時間。
他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