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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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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與說:“帶你到這兒,才方便問話啊。”

景華傾身向前:“問話還是審訊?莫不是還準備了鐵鍊皮鞭要對我用刑?”

莊與輕眼一笑:“那就看殿下是否足夠坦誠了。”

景華也笑,說:“你問。”

莊與稍作思量,道:“殿下此行前來豫金,是受天子之令,巡慰齊國,暗下,是不想我與齊君達成糧草交易,想方設法地從中破壞。但你知道,以齊國如今的糧草儲備,甚至無法安然度過這個冬天,殿下今日所為,撼動不了根本,我和他的交易,是遲早的事情。然而這件事,并非沒有破解之法,倘若殿下從中轉圜,促使齊國與吳國重修舊好,再盟商契,我就會徹底出局。殿下為何不采用一勞永逸的辦法呢?”

景華道:“很簡單,其一,天子之令不可違,其二,我不想再讓吳國把糧食賣給齊國。”

莊與不解:“你不想讓吳國賣糧給齊國,又不能讓秦國和齊國達成糧草交易,齊國糧草空缺,必會尋求他法。齊國四鄰,舊魏已歸我秦,楚趙方才聯姻,都是他輕易得罪不起的地方,南越蜀國物資匮乏,更不會在他考慮之中,他能盯上的,便隻有宋。宋是天子門戶,聽聞固若金湯,你是想讓齊國去撞這座銅牆鐵壁,自取滅亡麼?”

這其中有太多矛盾不通之處了。

景華望着籠在朦胧茶煙和燈火中的莊與,道:“阿與,你沒有分清,天子朝堂從不畏懼齊國,而是忌憚你秦國,是以他們絕不允許你和齊國有所盟約,宋是天子門戶,卻并非固若金湯,若秦齊盟約,帝都就得提心吊膽,時刻面臨被攻破門戶進犯的風險。他們不僅不能讓你和齊國多有往來,也不想看到我和你太過親近。除此之外,齊國和誰賣糧,他們不在乎,也多的是走私的門路。”

“可你所為,皆與之違背。”莊與說:“你斷絕了吳國和齊國的糧草買賣,你今夜坐在了我面前。”

景華注視着他說:“對,阿與,我今天,偏坐在這兒。”他眼底含了點笑,笑意微末,卻很輕狂。他早已經把答案告訴他了。

“我的危機,不在眼前,而在身後。”

莊與在他這樣的目光裡,驟然間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為什麼他在看到他今日那身過于繁複綴飾的華服時,會感到厭煩,因為的直覺已經告訴了他,那神衣裳不是他的威儀和倚仗,而是是他的束縛和危機。

在這之前,他始終沒有理解那句“我是太子,我不能有錯”的話。

景華不僅要平定各路割據的諸侯,他想要的,是一場改天換地的變革,而這必将牽連久居帝都的世家權貴。秦國朝堂也經曆過一些變革,但跟天子朝堂想必那根本就不算什麼,因為秦國朝堂還能“動”,而天子朝堂,世家公卿憑借着數代的積累,對上高功震堂,其下盤根錯節,勢力纏裹四野諸侯,他們現今,是權勢滔天的天子重臣,是聲名煊赫的公卿世家,是家族興盛的棟梁之輩,他們坐擁太多,也已經習慣了這種舒适,變革意味着權益的切割,甚至很有可能在這場變動中傾覆所有,那是他們絕對不會接受的事情。所以,天子朝堂求的是“穩”,他們不在乎諸國内政如何,不在乎天下是否水深火熱,甚至不在乎各路相争,隻要刀劍沒有指向自己的咽喉,他們就可以作壁上觀。

秦國朝堂即便是柳家,所争不過權勢,他們會阻礙秦王的決策,卻不會威脅到他的位置,秦國除了莊與,已經沒有别人可以選擇,而皇城之内,卻不是隻有一位皇子。如今他受到的攻讦和奏議,不過是溫和的提醒,一旦景華和他們利益向背,便會有無數雙手伸出将他撕毀,再推舉出讓他們更加滿意的儲君。易儲風波,并非沒有發生過。天下朝堂并非他的助力,他們甚至是他更具威脅的敵人。

他走的路注定四面環敵。

景華在過去十餘年,所做的也是“穩”,他奔波天下,平息各地混亂,使得各國相互制衡,這是天子朝堂最為樂見其成的場面。但這種平衡不會長久,諸侯大國崛起,皇城再度感到危機,他們開始忌憚太子勢力,恐懼他的長成,他們不能讓諸侯的矛頭對向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出一個“亂臣賊子”,以忠良正義之名,讓衆人的刀劍有所向,他們可以借此鏟除異己,讓太子殿下把自己的精力都消耗在平定叛亂上。

不巧,秦王在這時候,建起了八重阙。他成了那個衆人心照不宣的“逆臣”。在許多人的期望裡,他和太子殿下,就該勢不兩立。但是,在吳國蓮花會上,他們卻表現出了出乎意外的親近。

“我不僅在吳國時與你表現親近,我還這段時間裡吞并掉了荀國,把來自南越鄭國的舊日君主收為己用。”莊與想通其中曲折,再度望向景華時,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那是一種更深切的溫柔,也是更清醒的警惕,“一步步,我都在坐實亂臣賊子的罪名,你和我的那點親近,必然引起猜忌,而那是他們根本不願意看到的發展。這時候,他們知道了我要賣糧給齊國的消息,便趁勢在朝堂上奏,促使你到齊國來,破壞我這筆買賣,也借此弄壞我和你之間的關系。”

“不錯,”景華說:“你讓他們害怕,也讓他們振奮,他們恨不得我們相護撕咬,兩敗俱傷。”

“你不願意。”

“你不願意。”莊與笃定地說:“因為還沒有到時候,這才是你今夜到我這裡來的緣由。”他面前的茶湯茗煙冷卻,他們直面相對,莊與望着他,順着思路往前推,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阿姒身份敗露的時機,也很巧妙。”

景華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

“你是故意的……”

莊與心魂俱顫:“是你,故意洩露阿姒身份的消息給我……”他回想着那時的局勢:“去年秋日,天子病了一場,你作為儲君,代天子監理朝堂,天子病養近兩個月,重登朝堂時,有過一場小小的風波,是對殿下你的谏言,說起籠絡諸侯,結黨營私,天子沒有理會。”他幡然醒悟:“就是那時候吧,你感受到了來自他們忌憚和惡意,你直面了他們給你的壓力和危機。在那之後,你利用了阿姒的身份一事,把我推上了局,秦國阙起八重,成為亂臣賊子,成為衆矢之的。”

他追着那條理順的脈路,細數他其中的算計:“在那之後,無論是在秦國時對我處處遷就示好,還是在誤國與我堂而皇之的親近,皆是刻意所為。因為你的謀局還沒有布好,還不夠穩定,你不能在這時候真的惹惱我,否則你将腹背受敵,甚至全局盡毀,前功盡棄。不僅如此,我說你逢場作戲,一點也沒有錯,你是在演戲,你在演給你身後的那些人看,你與我糾纏不清的關系,會讓他們忌憚,也讓他們恐慌。你一個人,牽了一場無形的戰局,讓天子朝堂和秦國八阙隔空相争,而你在其中遊刃有餘,讓我們彼此維持着一種詭妙的平衡。而你在這段時間裡喝了三場喜酒,你重整局勢,鞏鑄了你手底的勢力。”

景華對他列舉的罪狀沒有一言辯駁,他盡數認下。隻是,他看着莊與,傾身過來說:“阿與,你就不信,我也有情難自抑,真心實意的時候?”

莊與不會再信他的鬼話:“我隻見你步步為營,機關算盡。”他渾身都在輕顫,站起身逃離了挨近自己的人,他後退幾步,碰到了花幾,燈盞被撞得搖晃,他陷在絢亂的明光裡,看着同樣陷進亂光裡人,驚冷至極:“你太大膽了……”

景華仍然端坐,他擡首,望向莊與:“我以身入局,是很兇險,可是阿與,我這計謀能夠成功,你想透關鍵是什麼了麼?”在搖曳迷亂的燈光裡,他眼神抵住莊與,輕聲地說:“此局能夠成功,關鍵是阿與你的心軟啊,是你縱容了我。”

這句話無異于驚濤駭浪似的襲擊,那句話在他耳中銅鐘金鼓般回響震蕩不休,莊與驚怒無聲,氣急轉身,他回頭,看見了身後的花幾上的長劍和玉璧。

燈盞被碰倒了,明光乍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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