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與坐在馬上扶住馬鞍,因為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心頭砰砰直跳,方才坐穩,馬兒便一動,景華竟也踩着馬镫上了馬來,坐在他後頭,手臂自然而然地穿過他腰側,把住了馬缰繩,馬兒亂動,折風眼疾手快,在底下拉住了馬繩控着馬。
“這樣看的清楚,”景華在莊與轉身用目光詢問他的時候解釋道:“就一匹馬,我也想看,莊君将就一下?”他傾身挨得更近,仿若耳語:“阿與不是要親近麼,若是受不了,可以告訴我。”
方才自以為聰明先一步騎上馬得意看戲的顧傾:“……”
莊與沒說話,握着馬鞍的手指蜷緊了。
景華又忍不住看他的手指,他今日也沒有戴那墨玉扳指,沒有裝飾的十指修長白淨骨節分明,因撐着馬鞍,泛着點紅色,景華不由得想,或許他握住自己腰側的時候,這十指也是這般模樣……
人聲變得渺遠,景華又被那種眩暈迷離籠罩,他挨近莊與烏發,輕嗅他身上的味道,今日他沒油那般濃烈的酒香和花氣,有一點淡淡的說不上來的香味,是他本身的氣味,景華覺得他嗅着這味道便能認出他這個人來……
馬兒被喝彩聲吓到,忽然跳動着嘶鳴一聲,莊與猛然握緊馬鞍,景華在晃動裡摟住莊與,折風連忙拉緊馬繩控馬,馬兒漸漸安靜,周圍的人被動靜吸引紛紛看過來,景華被那一雙雙目光灼醒,挪開了扶在莊與腰上的手,身體後傾,保持了距離。
待這邊動靜平息了,衆人目光也轉開,景華往後看了一眼,方才一腳踢上馬屁股的顧傾心虛地把頭扭開裝作無事發生。
前方空地上,二人天上地下的交戰百招,在最為激烈的時候,卻突然很有默契的戛然而止,借着一個圓潤招式的緩和相錯而過,各自後退兩步執刃而立。
景華看着二人收勢抱拳,無限惋惜:“原來這是一場逢場作戲的比試。”
莊與笑道:“都是齊國赫赫有名的将軍,不過見面的一場武藝切磋,點到即止便可,若非要分出勝負,未免傷了和氣。”
場中兩人相視一笑,都好似笑的坦蕩赤誠。
焚寵收起兵器,伸手,一旁士兵麻利地遞給他一碗酒,焚寵笑道:“聶将軍一路辛苦,君上遣我前來相迎,還望将軍不要嫌棄,飲了我這碗洗塵酒。”
聶晟這邊也有人奉酒而上,他接過酒碗,聲音雄厚沉穩:“有勞崔将軍。”
二人擡頭将酒飲盡。
焚寵道:“陛下已在宮中設宴,為将軍接風洗塵,将軍自硝煙戰火中而來,必然身心俱疲,如今回到都城,也可輕松下來,好生修養一番了。”
聶晟眼中迸發出寒光冷意:“崔将軍戰功煊赫,難道還不知道,戰場上削敵成骨的痛快?隻怕我回到王都,握刀殺敵的雙手閑置,會很難受呢!”
焚寵一笑:“将軍這是哪裡話?雖然王都沒有殺敵立功的快意,但能讓将軍快樂的地方多了去,将軍許久沒有回來,不知這裡已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城中新起的幾座樓子很是不錯,改日我定然陪将軍好好賞玩。”
聶晟瀉出一絲冰冷笑意:“紅燈煙花,難道不是另一種硝煙彌漫的戰場?隻怕其中暗藏的毒箭,比真刀實劍更危險。”
焚寵往前兩步,友好地拍拍聶晟的肩膀,輕松道:“将軍膽識過人,這點兒危險,當是不足為懼的。”
聶晟錯開他的手,目光越發冷毅:“我為戰場而生,為守護齊國而活,隻要有人危及齊國,我必殺之。”
焚寵看了他一會兒,大笑兩聲道:“齊國有聶将軍這樣的忠志勇猛之士,何愁不能繁盛壯大鼎足諸國!”
聶晟沒有理會他的場面話,擡頭看向景華這邊:“想必二位,該是太子殿下和莊君了。”
景華從馬上下來,禁軍立馬上前,撥開人群分出一條小道,景華上前,擡手免掉衆人的跪禮,笑道:“本宮聽聞聶将軍威名,十分心馳向往,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将軍風采,今日得見,将軍果然威猛的很。”
聶晟道:“殿下親自前來,臣不勝惶恐。”
聽了他的話,景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軍方才不是還毫無畏懼地說着‘必殺之’的話,怎麼這會兒就惶恐了?”
聶晟餘光掃過一側的莊與,那一刹的目光猶如寒刃綻芒,又看向景華的一刻化為沉靜:“殿下乃是帶着皇朝的恩惠而來庇佑我齊,臣自當感恩敬重。”
景華笑道:“将軍明白就好,一路奔波将軍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聶晟一行在震天的鼓聲和搖曳的旌旗中浩浩蕩蕩地進城去。
待人走遠了,焚寵湊到莊景二人跟前,笑問道:“這個熱鬧,二位看的可還滿意?”
景華道:“尚可吧。”
焚寵哈哈一笑,翻身上馬:“走吧,我送二位貴人回去,今晚的宴會莊君和殿下也在邀請之列,可不能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