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眉被侍女攙扶着站起,走到齊君身邊,撫着他的後背,她仍後怕的緊,淚珠懸在眼梢,卻是柔聲安撫齊君:“陛下英明神武,下毒之人必能查得出來。”
被绾夫人柔軟如水的貓兒眼望着,齊君逐漸冷靜,他疼惜的替绾眉拭去面頰上的淚珠,歎道:“孤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就在孤的眼皮子底下,孤的君後中毒死了。”绾夫人柔軟的發絲地貼在齊君的胸口,難忍傷心道:“臣妾入宮時日不多,君後處處照顧,她遭此噩運,臣妾難尚且過不已,何況是對君後情意深重的陛下呢?”她擡眸,淚盈盈怯艾艾地望着齊君:“可臣妾更覺後怕,也私心裡覺得慶幸,今日這毒酒,隻是被君後飲了。”
這話中隐意再明白不過,在場之人聞言皆是一怔,齊君更是狠狠一驚,臉色霎時慘白,一種死裡逃生的驚懼從心頭炸開到頭皮,他後怕有餘,冷汗浸脊,倉惶得撐住扶臂,勉力站穩,喃喃自語:“你說的對,今日這毒酒隻是被君後飲了,若是…若是……今日這毒能出現君後酒杯裡,改日就能出現在孤的酒杯裡……”
齊君如今年齡大了,正是疑心病正盛的時候,他沒有可供繼承大統的合适人選,内外勢力又虎視眈眈,前不久方死了個崔槐,此時君後又在他面前被鸩毒而亡,绾夫人的一番話含沙射影,這麼極思細恐的一思量,如何不懼不憂!
他的面色變得猙獰,目光掃過在場諸人,周三停留在莊與身上,從一旁的侍衛中拔出刀指着他:“是你,你們秦國狼子野心人盡皆知,是你下的毒!”他指刀向前,像是斷定了:“你來到這裡就是不懷好意!你和舊魏餘孽勾結,要殺了我!”
莊與從容自若,迎着刀刃,坦然地看着齊君,道:“怎麼會呢?我和齊國的生意不是已經談成了麼,彼此皆歡,我因何要行此之事?”他緩然而笑,“況且,便是我秦有那等心思,自有鐵騎千萬,哪裡會用下毒這等不光彩的手段。”
齊君不信他的話,後面那些話更似挑釁威脅,他有顧慮,也在猶疑,可他殺心已起,面上雷霆戾現,手下刀顫鳴嘯,他腳步微動,似踉跄,又似要上前。
绾夫人忙攙扶住他,借此覆住他握緊刀柄的手“君上,”她柔聲切切:“君上萬莫動怒傷身,崔将軍在這裡,聶将軍也從邊境趕回來了,兩位将軍英勇無敵,必能護住齊國安甯,讓陛下無憂!”
齊君轉動眼珠,看着焚寵,又看着聶晟,鎮定了神色,同绾夫人道:“還是美人懂孤。”他坐好,向莊與道:“孤也是急火攻心亂了神智,還望莊君不要介意。”
莊與淡笑未語。
景華在一邊道:“雖說齊君乃無心之失,可又是長刀相向又是随意誣陷的,如何能讓人心裡好受?莊君雖說素來寬厚,是個極溫和講理的人,受了這等無妄指摘必也難免委屈。當務之急,齊君該查出下毒之人,才算給莊君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齊君揉了揉眉骨,焚寵上前道:“啟禀陛下,除了上首的幾位貴人,各位大臣及其家眷臣已經派人搜查過了,并未有可疑之處。”
這無疑讓齊君更頭疼,這幾個人中三個得罪不起,兩個是他的心腹,一個是他最寵愛的美人,哪一個拎出來都足夠折騰。而如今的齊國,已經不起這樣一場堪比浩劫的折騰了。
等等……
齊君擡起眼,陰沉審視的目光落在月勾塵身上。
月勾塵忙跪下伏地,聶晟蓦然緊張起來,因他明白,如果最後找不出投毒人,月勾塵無疑就會成為了卻這樁案子的台階,成為衆人的交代。他緊握雙手,寒冷如冰地看着绾夫人,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和這個女人脫不了關系。可他現在是齊君最為寵愛的女人,她還是崔槐的義女,崔少歸的義妹……
巧得很,顧傾恰逢其時地感慨道:“方才我還見君後同月公子相談甚歡,不想朝為紅顔,暮成白骨啊!”
月勾塵吓得面色發白,聶晟心疼了,上前兩步跪下道:“陛下,君後之前飲的酒沒有毒,唯這最後一杯有毒,可見這毒并非一開始就存在,下毒之人必是接觸了君後的酒杯,而這接觸的時間,也應該是在飲最後一杯酒之前。”
聶晟話未點破,但無疑已經将嫌疑從月勾塵身上轉移到了景華和绾夫人身上,在君後中毒之前,隻有他們兩個接觸過。
齊君不敢質疑景華,隻得看着绾夫人,她梨花帶雨滿眼委屈,齊君這時候也顧不上心疼:“說說吧,怎麼回事?”
绾眉眸光潋潋,跪下時尤顯嬌柔可憐,她輕顫含淚,道:“臣妾對月勾塵公子可琴招孔雀感到十分新奇,心想君後見多識廣,或許知曉其中奧秘,便端了酒去請教君後,那時君後正同太子殿下說完了話,臣妾……”她眼中淚滴将落未落,眼眸輕轉,望向景華,又倉惶垂眸,淚珠落地,凄凄切切,越發招人憐惜,“臣妾的确是最後同君後說話的人,臣妾不敢喊冤。”
齊君望着她,绾夫人是崔槐送給他的禮物,入宮以來柔順乖巧,君後亦對她喜愛有加,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般柔弱嬌小,何故要殺人呢?而且,她還是崔少歸的義妹,雖然兩個人很少有往來,可終究是一家之姓,如果她有嫌隙,崔少歸也難逃牽連,而且崔槐才死,便有這樣的事情指向崔少歸,時機也太巧妙了!便是有疑,崔少歸正得重用,他也得謹慎對待。
于是,齊君扶着绾眉起來:“孤知道你不會那麼做,起來吧。”
景華似笑非笑:“齊君的意思,便是疑心于本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