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夫人過來,柔軟的手指握住齊君的手,柔聲道:“陛下,既然這件事已經有了線索,往後也會容易查了。”她手指往上,揉着齊君的肱臂,微微用力,“陛下每每使刀用劍,股肱部位都會酸痛,代臣妾替陛下好好揉捏揉捏,若要留下什麼病根,隻怕陛下往後都不好拿刀拿劍了呢。”齊君若有所思地轉過來看着他,低聲道:“股肱?”绾夫人望着他:“陛下,此刻酸痛可好些了?”
齊君沉默半晌,揮手道:“此事交内侍監去細查,諸位回去休息吧。”
聶晟長松一口氣,“多謝陛下!”重重地叩了三個頭,扶起月勾塵退出殿外。
莊與和景華道了聲“節哀順變”,也走了出去,顧傾緊随其後。
偌大的宮殿隻留下滿室輝煌,和齊君三人。齊君似乎格外疲憊,在绾夫人的攙扶下踉跄走了兩步,坐在台階上,燈火将他的影子縮成一團,莫名地仿佛瞬間蒼老了很多。绾夫人伏在他膝頭:“陛下,臣妾知道你累了,臣妾陪你在這裡休息會兒。”齊君疲憊的閉上了渾濁雙目。
……
外面夜幕已沉,兩個人并肩往外走,因着還有提燈引路的宮人,二人不便說話,隻偶爾含笑對視,匆匆而過,意味無盡。
走到一處,隔着轉角的宮牆,隐隐的說話聲傳了過來,聽得是月勾塵的聲音:“如果不是我來齊宮獻藝,今日之事怕也連累不到你身上,雖然你護住了我性命,陛下也沒有責怪你,可難免已經對你生了嫌隙。”
聶晟輕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我隻要你好好的。”又語氣凝重道:“比起陛下對我的嫌隙,我倒是更為擔心你,今日陛下雖然放了你,但他已經知道你魏國舊人的身份,恐怕疑心猶存,不會輕易放過。不如,你離開齊國吧,我送你去别處。”
月勾塵搖頭,淚如珠落,滾過血痕與傷痕,楚楚動人,不堪破碎:“我前生便一直飄零,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席安身之地,實在不想再過流離失所的日子了,如今天下紛亂,到哪裡能得真正的安甯,與其倉惶尋覓,不如順其自然吧。”他望着聶晟,眼睛清亮:“有你在,齊君也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
聶晟道:“是,我會護着你。”月勾塵憂痛歎息:“我隻怕連累你……”
景華還想聽下去,莊與故意踩出了響聲,驚動了二人,聶晟一個騰躍攔在他們面前,寒刃橫光,見是二人,忙又收刀,隻面色不善,景華淡笑:“聶将軍與月公子的美談佳話早有耳聞,今日殿前聶将軍傾身相護,當真令人動容。”
聶晟冷聲道:“見笑了。”月勾塵蹄向景華二人作揖賠罪:“沖撞了二位貴人,大人大量,還請不要怪罪。”
莊與道:“偷聽人說話是小人之行,原本就是我們先錯了。”
景華:“……”被莊與回眸睨了一眼,忙搭腔認錯:“對,是我們的錯。二位繼續繼續,我們不打擾了。”
宮門外,一左一右停着兩輛馬車,先行出來的顧傾和折風各自守在馬車旁,等着自己那讓人操碎了心的主子出來。
未幾,兩個人從宮門裡出來了,顧傾正要迎上去,走了兩步,看見太子殿下竟趕着腳步去扯拽秦王的袖子,像是追問什麼話,登時釘在當地,簡直要懷疑人生!他都勸谏過多少回了!要太子殿下别和秦王走的太近,偏偏就是不聽!就是不聽!還在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拉拉扯扯!
他快走幾步迎到二人面前,目光宛如索命厲鬼,一動不動的盯着秦王那半副被景華拽在指中的袖子,又是氣憤,又是惱怒,咬牙切齒,目光如炬,偏太子殿下還沒一點自動松手的自覺!是秦王自己拂開了他的手,繞過顧傾而去。
顧傾剛松了一口氣,就看見太子殿下也繞他過去,追着秦王又問:“紅玉軒喝酒,去不去?”
莊與轉身,擡手拂開靠近的太子殿下,不留情也不留面子地拒絕道:“不去。”然後上了馬車,放下簾子,走了。
“看到沒有!”顧傾抓住時機補刀:“人家就不愛搭理您!”
景華倒也沒有因為拒絕而心情不好,他笑問顧傾:“那請問顧長公子,紅玉軒喝酒,你去不去呢?”
顧傾聞言,頓時氣紅了臉,還說呢?上回去紅玉軒,太子殿下把他一個人丢下,他年輕漂亮,往外走時險些遭人調戲!還是月勾塵替他解圍,引他出門坐車無恙地離開,否則…否則他的清白之身可就盡毀了!這會兒居然還敢提紅玉軒?
“殿下!”顧傾義正辭嚴:“煙花之地,少去為妙!”
景華道:“紅玉軒以幻技為名,怎算煙花之地?”又恍然道:“哦,忘了顧公子無燈盞奉牌,進不去裡面,看不見其中真正讓人陶醉留戀的奇觀妙景。”顧傾握拳,景華又笑着提議:“你的寶貝明珠呢?聽說紅玉軒也收奇珍異寶,你那顆明珠萬裡無一,拿去典了,想必便可以挂名入内了。”
顧傾眼紅:“那怎麼行!”
景華遺憾道:“哎,既然顧長公子不能陪我同去,我隻好去找可陪我同去之人了。”
顧傾擋住他,握拳咬牙道:“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