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重姒在半夢半醒之間被人輕輕推醒,雀栖壓着聲音道:“主子在外頭等大人。”她拿來衣裳服侍她穿上,帶着她抹黑出了房門,外頭莊與和梅青沉洛晚天等在階下,月色皓清,莊與一身緞袍如雪,平滑的面料上流淌着月光的清晖,月色下,他眉也淡,唇也淡,神色也淡,就連發絲也泛着寒涼的光澤。
雀栖幫她系好披風,重姒攏緊走到階下,問道:“這是……”
莊與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道:“逃命。”
重姒:“……”
月色凄清,如霜如銀。
一行人還未走出這小小宮殿,就被宋國禁軍攔在門口,為首的統領名叫韓鐘,副統領是他的親弟韓銳。
韓鐘一身鐵甲,眉目鋒利,聲音沉厚,客氣卻冷硬向衆人道:“已至宵禁,不可走動,還請各位貴人回去歇息。”
洛晚天性急,不屑與這些人多加廢話,他躍身向前,轉瞬已拔劍出鞘,蛇鱗劍绯光傾瀉,“梆”的一聲和對面纏鬥在一起。與他交手的是韓銳,他和韓鐘是同樣的打扮,長相年輕一些,也不似他兄長那般硬朗鋒利,身段很是柔軟靈活。他拿着的是一條很長的銀色鐵鍊,鐵鍊有幼兒手腕那般粗細,鍊節上随意串着些銀色的八角鈴铛,精緻小巧,卻别有洞天,那八角鈴铛的每個角都十分尖銳,并且向外翻卷而起成一個個八爪的鈎子,不巧蛇鱗劍是镂空的劍身,被那小鈴铛纏住一時還真有點兒難以擺脫,交鋒相抵時韓銳不高興地高聲道:“喂!你這人好沒禮貌!”
洛晚天懶得與他叫闆,他借力騰身而起,一腳踹在韓銳腹部,淩空旋轉幾度,從長鍊下拔出自己的蛇鱗劍,反身便刺,誰知韓銳身形靈活,步下虛晃至一側,長鍊甩出,纏住洛晚天的小腿,撕扯下一片血淋淋的血肉,鈴铛帶了血肉,變得森然可怖,洛晚天吃痛,以劍撐地,那長鍊緊纏而至,洛晚天忙翻身格擋,韓鐘鐵鍊竄過洛晚天的腰部,又添一道森然傷口。二人纏鬥數招,那長鍊仿佛是蛇鱗劍的克星,洛晚天竟占不上半分便宜!
在鐵鍊卷走蛇鱗劍時,一道橫光一閃切過鐵鍊,激烈的力道摩擦出星星火花,七八個鈴铛掉在地上,叮鈴一陣響。
韓銳看着橫在面前的長刀,又看握着長刀的雀栖,怒道:“你也好沒禮貌!”他眼中凝出狠戾的光,躍起淩空幾個旋轉,長鍊在他手中揮動如銀蛇,舞出一片虛風影花,八角鈴铛急切激烈的響着,鐵鍊的一節一環都帶起十足的力道。
韓銳狠狠看向雀栖,長鍊随着他的目光閃電一般直擊而來。雀栖閃身躲過,同時橫刀抵住長鍊,那銀鍊卻仿佛真如活蛇一般,竟靈巧地裹緊了她的刀刃,隻聽清脆一聲,她那橫刀竟被卷斷成了好幾節,從逐漸松開的鐵鍊中掉落在地上。長鍊略有回勢,手腕一個撣力,銀芒沿着鐵鍊若閃電蜿蜒向前,直直逼向雀栖。
蛇鱗劍鋒逼而至,擋住長鍊,雀栖退後兩步,莊與将她慣用的長刀抛給他,雀栖接刀應戰,三人纏鬥在月下。
那方纏鬥,這方莊與握着重姒的手腕繼續要往外走,韓鐘迎面攔上,比方才更為客氣冷硬:“還請秦王回房休息。”
莊與不悅的情緒積攢到了盛處,他松開重姒,将她推到旁邊,轉身時拎着一把長劍走來,韓鐘預感不妙,忙短棍橫檔,一陣陰森寒冽的風平地而起,二人負招而上,夜色洶湧流淌,火光灼耀,短兵相接處刃光萬丈,雪衫鐵衣翻騰交錯,刀光劍影,一招一式都迅疾如電,莊與心情本就不高興,劍芒如電,劍招狠辣無比,連下殺手。
韓鐘或迎或避,冷靜沉銳,寒如玄冰的眼缜密地審視着他的對手,出棍稍顯猶豫,被莊與逼退了好幾次,略微落得下成。然而情況很快急轉直下,在莊與傷韓鐘的腹部後,他手中的棍忽然一擰變成雙截,截斷處竟是個活竅機關,自内部生出棍節,銜接成之前一般的長度,他的目光也愈發寒冽,一劍二棍,二人再次閃掠糾纏在宮道上。
莊與韓鐘正打的難舍難分,一把水光粼粼的間突然橫插其中,不知何時反應過來的梅莊主終于拔劍出來給兄弟撐腰,他一把長劍青光流溢,躍身而起時在空中挽出的招式流暢花哨,如青龍騰雲一般纏繞上鐵衣男的黑棍,隻聽锵的一聲,韓鐘手中的鐵棍竟被生生削斷了!韓鐘忙後退數步,然而他的肩頭還是被莊與長劍削去一塊血肉。
莊與執劍落地,雙方分立兩側,梅青沉将莊與推到自己身後,面對韓鐘還是很有江湖人的義氣和規矩,很耐心地向他解釋道:“啊,我這把劍沒什麼别的特色,就是一個字——鋒利。所以你可千萬小心些,别碰上你的胳膊腿兒什麼,我這劍削金斷鐵,白骨血肉之類最不經削。”又道:“要打架跟我打嘛,跟秦王動手你也不怕折壽!”
梅莊主為他人打造過無數厲害兵器,難免擔憂有天會丢命于自己打造的長刀短劍之下,況且他的武功身手在江湖上實在排不上名号,所以他給自己鍛造了一把極為鋒利的長劍,名曰問斬,他為别人打造的兵器都不極自己這把長劍鋒利。
他執劍笑吟吟地攔着韓鐘,那方韓銳也在一對二的劣勢下負傷後退,韓鐘權衡左右,過去将親弟救拽刀劍下,然則洛晚天殺機畢現,并不放過他們,蛇鱗劍緊追而上狠辣橫劈,千鈞一發之際韓鐘護住親弟舉棍抵擋,洛晚天這一劍用了十成的功力,鐵棍被他豎劈而裂,韓鐘急忙放手,然而下一瞬他那隻手削離手腕滾到了冷硬的地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