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部門聚餐後去唱K,熱鬧非凡之間,她的手機持續震動。
她穿過長長的左右都是喧嚣包廂的走廊,推開防火通道的門,自以為尋了一方清淨處,還不及接通電話開口,就見到部門總監顧航抱着女同事的腰,正準備埋首去她的唇邊。
她的大腦就在那一刻死機。
回神後她轉身就走,以為可以消身匿迹,可防火門厚重,悶沉的關門聲響震耳欲聾,昭示着曾有不速之客來過。
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沒幾日,顧航就将她叫進了辦公室。
沒有别的理由,他說:“部門下一步的計劃是銷售全要去市場磨練,你是女性,外派出去不方便。”
銷售在推廣初期不進入到市場,如今她負責的區域渠道都成熟了,公司反而要派人去市場上了——這說法如何站得住腳?
她不信。
但顧航繼續搬出了别的道理:“你負責的中東地區,要沒有個男同事陪同,你怎麼開發市場?派你去,和派個男同事去,你說哪個對公司省事?”
她争取說:“我不需要公司男同事陪同,我可以跟經銷商的業務員一起跑業務。”
“你願意,公司也不敢派你去啊。萬一要是出了事,誰來負責?你可别說你自己承擔風險,就是我同意了,陳總那頭也不可能批準。”——顧航這樣堵她的口。
他還面帶慈愛地給她選擇:“要不這樣,齊佳走了,你先暫時去她的崗位做着?”
從一位成熟銷售,轉去一個招聘要求為應屆畢業生的跟單崗位,服務于曾與她齊頭并進、甚至她帶過一段時間的同事,她實在覺得這個果子難以下咽。
她去找了人事部。
CG近期醜聞纏身,内部既有不少主動跳槽的,也有不少崗位在裁員。
人事經理王建玲翻了一圈空缺的崗位,能給她的選擇并不多:“市場部還有個空缺,職級與你目前的是平行的,但是内勤崗位你知道的,沒有銷售激勵。”也就是工資不變,但沒有提成收入,而她如今的提成遠比工資多。
她選擇與市場經理姜姗見個面。
姜姗明顯對人事推來的人不太滿意,當着人事的面,朝她說得直接:“雖然你做過銷售,可你沒市場推廣這邊的專業知識啊。”
在同樣的會議室,坐在同樣的位置上,同樣被CG的用人部門面試,她不免想到當初招聘她進公司來的崔霁。
他對她的評價,與姜姗的截然相反:“雖然你沒有經驗,但我相信你學得會。”沒人能理解,崔霁的這種行為,對當初的她而言,有多麼友善。
三年時間一晃而過,時移事異,對面人對她的反應也天差地别,但她算了算接下來的開支,得出一個殘忍的結論——
她不能裸辭。
所以,她帶着背水一戰意味的孤勇,複制了崔霁的話:“如果給我些時間,我一定學得會。”
人事經理也幫了她一把:“姗姐,不如讓她試試?反正也有試用期。她可是國際部的銷售明星。”
可姜姗直言反問:“銷售做得那麼好,還換崗做什麼?”
這種問話,就相當于問:部門為什麼不要你?
她當時真想把顧航的醜陋嘴臉揭發出來。
但她忍住了。
無憑無據,誰信她?
她說:“俗話說常換常新,公司每個部門定期也都在補充新鮮血液,同樣的,對個人而言,一個崗位呆久了,也會想要學習一些新東西。”
姜姗笑了下,語氣戲谑:“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在我這呆久了也會想走?”
她也跟着姜姗笑:“那得看姗姐給不給機會讓我呆個久了。”
姜姗聽了她的話後笑哼了聲。
人事經理看着她倆,适時将顧航的理由說出了口:“國際部那邊最近壓力大,說要派銷售們下市場去了,但恰恰楚萱負責的區域特殊,那邊部門是說派男銷售去比較好。”
姜姗到底是被哪個理由說服的,她至今不得而知。
她看着姜姗盯她一眼,然後來回翻了幾遍她那薄薄的簡曆,最終在她的面試單上簽了字。
第二天,在國際部同事們詫異的目光中,她搬着為數不多的私人物品離開了。
不是衣錦還鄉,而是落荒而逃。
一周過去,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再是國際部的員工,他顧航,為什麼還能将事情安排在他頭上,安排得這樣理直氣壯?餘光中還杵着陸淮挺拔的身影,楚萱猜測着,或許顧航以為,在新來的公司高層跟前,她不敢拒絕他。
楚萱轉眸看向陸淮。
陸淮看得分明,她目光中帶着嘲諷。
他才覺得有些莫名,就聽楚萱點他的名,朝顧航如是說:“陸總說過,馬丁先生他們是明天一早的飛機,晚上還需要早些回江城。參觀完工廠後,沒有多餘時間去逛街了。”
她說得模糊,最後那句沒時間的話,也不知是陸淮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顧航狐疑着去看陸淮,但陸淮沒露什麼情緒,顧航隻得作罷。
“哦,這樣啊。”
他給楚萱改了任務:“那你等會去給他們買些伴手禮,你眼光好,最會挑禮物了。”
整個國際部都來了工廠培訓,銷售助理吳語嫣也在其中,給客戶置辦商務禮應該是銷售助理的工作,此刻吳語嫣就在顧航身後不遠處站着,顧航還能這樣大大方方地舍近求遠。
楚萱看了眼顧航身後臉紅了起來的吳語嫣,說:“那——”
但猝不及防地,一道聲音這時候飄了出來打斷了她:“不用買。”
楚萱意外地看向陸淮。
陸淮眼眸沉靜,表情平淡,沉默着看向顧航,并沒再多說一個字來解釋為什麼不用,好像這件事就是不應該做的。
他瞥來的眼神很淡,面上是位高權重養出來的一種壓迫感,同樣差不多的身高,顧航心中覺得自己此刻矮他不少,連忙笑着說好,擡手給陸淮引路:“那我們進去看看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