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翁道：“那就留下那瞎子的命吧，鳴溪草你拿去。”

葉尋急道：“不可，晚輩求鳴溪草正是救治他的眼睛，這樣的話晚輩求鳴溪草還有何意義？”

白發老翁思量了半晌，無比贊同道：“有道理，那就用你的命來換吧！”

葉尋毫不猶豫的說道：“好。”

秦延舟伸手死死抓住葉尋的胳膊，臉色一沉道：“你倒是半點猶豫都沒有！”随後對白發老翁說道：“你換一個條件。”

老翁一聽，胡子一抖說道：“換不了，就要留下一命，不然休想得到鳴溪草！”

秦延舟冷哼一聲，對葉尋說道：“阿尋，我們回去，這眼睛不治了！”說着拉着葉尋就要往外走。

葉尋拽住秦延舟，猶豫了片刻說道：“我覺得，治好你的眼睛，比我的命重要。”

秦延舟氣道：“你怎麼這麼認為？這世間沒人比你重要，何況我的一雙眼睛？不許再說胡話！我不治了！”說完生氣的拉着葉尋出了屋舍。

白發老翁對小童道：“這也不瞎啊，我走路還磕磕絆絆呢！他走的多順暢。”

葉尋踉踉跄跄的被秦延舟拽着走了一路，走到谷門方停下來，葉尋突然道：“我從小到大，沒有誰對我好過，除了你。”

秦延舟氣道：“那你還要送死！”

葉尋看着秦延舟眼睛上的那方黑鍛，道：“因為沒人對我這般好過，所以我才覺得無以回報。”

秦延舟咬牙：“所以你就用你的命？”

葉尋沒有直接回答，轉而說道：“我從記事以來，也曾以為别人對我好過，我也曾真心回饋過，但後來都沒有好的下場。如今，我可能已經沒有真心了。”

秦延舟好似明白了葉尋的意思，一聲不吭的繼續聽着。

葉尋深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的說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知道你這些時日不是僅僅當我做友人，我——”

我很歡喜。

葉尋咽下這句話，輕笑着搖了搖頭，繼續道：“我都知道，隻是我沒有真心回報給你，所以這些日子才有意躲避。剛剛那谷主說可以用我的命來換鳴溪草，我是開心的，讓我覺得終于可以有東西回報你了，不至于讓我有太多愧疚。”

葉尋說道這，又自嘲的笑笑：“我還有……雖然這麼說有些不要臉，但我還有件事求你。”

葉尋見秦延舟沒出聲，便繼續道：“你殺了千水樓樓主時，可不可以也算上我的一份？這是我答應師父的，我不想欠他的。”

秦延舟突然想到，自從認識葉尋以來，葉尋一直都是一副淡漠溫和的模樣，對誰都是，包括自己。

葉尋怕高，甯願自己忍受着恐懼，也不說出來。緊張不安時也隻是放輕了呼吸默默等待結果。哪怕知道了自己不是意外落水，而是被落雪城算計，也依舊沒有什麼氣憤之色，甚至還能和顔悅色的和韓臨風說話。

讓秦延舟一度以為葉尋内心太過柔軟，柔軟的讓人心疼。

現在看來，忍受恐懼、緊張後默默等待結果、面對傷害自己的人依舊能和顔悅色，這根本不是柔軟，而是不在意！不在意自己罷了！

不在意自己是生是死，不在意自己被人傷害，甚至不在意自己被人喜歡。

秦延舟胸口鈍痛，再一次心疼葉尋，這是受到了多少傷害，才在被傷害時習以為常？這是受到了多少次不被在意，最後連自己都不在意？

秦延舟又想哭了，但是他忍住了。

秦延舟咬了咬牙，問道：“所以，在你心裡，我和你師父沒什麼區别，更确切的說，我和其他别的什麼人都沒什麼區别，你覺得有所虧欠，就都用同樣的方式去還，對嗎？”

葉尋想否認，但又說不出口。

秦延舟也沒給葉尋一絲說話的機會，步步緊逼道：“你還完所有虧欠，然後就可以輕松的去死了，對嗎？”

葉尋無可辯駁，這的确是葉尋曾經的想法。

秦延舟繼續道：“所以這些時日，你不抗拒我靠近你、不回避拉着你的手、甚至不拒絕同床共枕抱着你睡，隻是因為你不在意，你對很多事都不在意，你也未曾對我有過一絲絲喜歡，對嗎？”

葉尋搖了搖頭。

秦延舟十分沉痛的最後說道：“就連我喜歡你，你也不在意，對嗎？”

葉尋的心仿佛從高崖墜落，摔在山石上，碎了一地。

葉尋覺得眼眶有些生疼，牙關也有些生疼，就連嗓子也有些生疼。

秦延舟等了等，沒等到葉尋說話，胸口被扯的生疼，心道：再等等，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