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追問。
“……”
與前進相反的,男巫後退一步,将表情用昏暗遮擋。出于模糊的試探心理,他翻轉手腕,手指向上插.進領帶口,緩緩勾下了銀綠色的領帶。
小女巫的眼睛一眨不眨,追随他的動作一點點轉動,像朵探頭的太陽花——這反而讓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于是,原本想要随便一攥塞進袍子裡的領帶在手中打了個旋,像是存心要折磨自己一樣,一折又一合,慢慢疊成了齊齊整整的小餅幹塊。
“一個問題。”
他裝作無所謂。
“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你從哪知道的?”
“之前在地窖,貝爾叫了你的名字,斯内普教授叫了你的姓氏。”在他開口時,小太陽花扭了扭,視線從餅幹塊的方向扭到了他的臉上。特倫斯·希格斯也因此發現,小格林德沃口無遮攔,有問必答,并且非常喜歡直視别人的眼睛說出一些冒犯的話:“銀綠色的領帶很好看,很适合你。”
這又讓他在沉郁之中滋生出一點得意了。
“之前在車站,你已經說過一遍了。”他将領帶揣入口袋,轉瞬就闆起臉來,“聽着,格林德沃,不管你對斯萊特林有着怎樣的偏好,與我無關,我更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們總共才說過三次話,你無緣由的關注讓我感到……”
斯萊特林略略停頓,面對昏暗中影影綽綽的輪廓,還是咽下心中所想,準備換個不那麼有輕蔑性的詞——
“奧莉尼斯。”
“什麼?”
“你應當叫我奧莉尼斯,”小女巫似乎在笑,像是笃定三次談話就足以交換教名、推進友誼步入下一個階段,而他特倫斯·希格斯也不會是那個例外,“奧莉尼斯,或者奧莉,可以嗎,特倫斯?”
……
特倫斯突然遁入黑暗——徹底的,同時光滑的木蠟表層劃過絲織物的摩擦聲窸窣,奧莉尼斯好奇地向黑暗伸出手臂,卻看見了對準她的魔杖。
“你似乎聽不懂忠告。”男巫壓到極緻的聲線像是蛇在吐息,“格林德沃,停止挑戰我的底線,離你喜歡的顔色遠點——”
“Call me Orionis,please。”我緩慢靠近。
“Go back——”他極力後退。
……為什麼要後退呢?
這屋子就這麼點大,後面就是石柱,而出口在顯而易見的側方,如果隻是一味後退,不使用手中的魔杖,又能退到哪裡去?
“特倫斯,你把我弄迷糊了。”于是我将腳步放得更慢,以不扯斷他敏感神經的力道,輕輕送出山梨木魔杖,抵上他的,兩根魔杖接觸時螢光變得更加明亮,“——你看,你的魔力在呼應我,我的也是,巫師的魔力源自靈魂……這怎麼會是挑戰?”
特倫斯瞪着魔杖的眼神就好像裡面爬出了攝魂怪。
我難過地歎息:“我隻是想幫助你,特倫斯。我為你的挑戰而分神——你是否在自習時特地挑選了最靠近禁書區鐵門的桌子,眼睛緊追平斯夫人腰間的鑰匙串?”
“你在臆想些什麼東西……”他撞上了柱子,“什麼鐵門?”
“Lie。”
“那裡面是禁書區……人人都會感興趣。”
“Lie。”
“你的揣測毫無根據!”
“Lie。”
“……你難道一直在看我?”
“Truth。”
“……”
他不再試圖說謊。
“……你還知道些什麼?”
“我猜測比起禁書,你更好奇别的東西,對嗎?”我并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一邊收回魔杖點了點頭發,一邊轉身走向門口,“你的觀察方向是對的,阿拉霍洞開咒打不開那扇門,需要用到圖書管理員的鑰匙。”
那頭蓬松的金發飄浮在空中,在魔咒的作用下打了幾圈,在後腦勺上挽出一個圓圓的發團。特倫斯盯住那個圓圓的金毛球,手指不自覺用力摩擦魔杖柄。
“你總是這樣嗎?什麼都好奇,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要摻一腳?”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密室裡回蕩,“斯内普院長的禁閉從來不超過八點五十,你在樓梯上至少坐了一個半小時,僅僅是為了一個猜測?如果我今天不出現,你難道要一直等下去?”
“這很值得。”我打開密室門,側頭向他眨了眨眼,“因為你在圖書館裡心神不甯得讓人牽挂,而我剛好知道圖書館裡有條密道。”
密室的石門無聲翻轉,小女巫站在透着光的出口,魔杖一揮,一層奇特的物質便覆蓋了他的身體。
是幻身咒。
一個七年級咒語。
特倫斯沉默着快步跟上她的步伐,穿過一條走廊,走下兩層樓梯,從巡夜的級長身後沒入圖書館,以往燈影搖曳人聲喧鬧的走廊寂靜無聲,兩人的影子在牆壁上碰觸交疊,又倏爾遠去。
“我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發現了一本包着課本封皮的手寫筆記,”他終于坦誠了一部分,“之前有人在進入禁書區時發現了……”
“安靜。”似乎是手指貼上了他的唇,“平斯夫人來了。”
特倫斯屏住呼吸,不遠處傳來平斯夫人高跟鞋的咔嗒聲,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又被抓在他手腕的力量控制在原地。
“等我十六秒。”
她似乎笑了一下。
十六秒。平斯夫人提着燈四處逡巡,逐漸逼近。特倫斯本該利用這十六秒撤退到安全距離,但他表現得如同在球場上被遊走球狠狠擊中了腦袋,蹲在原地,渾身僵直。
他看不到奧莉尼斯,她的幻身咒精準得可怕,顔色和質地與周圍的環境保持了完美的一緻,沒有錯位的邊緣,也沒有突兀的扭曲。他隻能猜測那道身影繞過書架,與平斯夫人擦肩而過,或者幹脆是并肩而行……
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響起,離他隻有一個拐角的平斯夫人霍然轉身走向聲源。不一會兒,一道氣流吹進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