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斯内普口中“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憐憫”作祟也好,日後攻擊的弱點和靶子也罷,佩妮清楚地明白,自己再也無法忽視斯内普的不幸,如同無法忽視他的冷漠、傲慢和令人生厭一樣。
直至入睡,斯内普那副混雜着渴望與羞恥的神情依舊在佩妮的夢中揮之不去,霧氣凝聚成的人臉混亂地變換着,時而幻化成珍珠色的桃金娘,時而又幻化成流淚的鄧布利多,她們的嘴嚅動着,低聲訴說那些魔法無法給人們帶來的東西,譬如愛、生命和時間。
在安神魔藥的作用下,佩妮醒來後,關于夢的記憶便了無蹤影。好在,她的精神逐日恢複,開始通過看《魔咒大全》轉移注意力,一道道咒語之間被她用墨水密密麻麻地寫着兩個單詞:保持積極。
一月十五日,十一點一刻,挂着冰霜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噴着白色霧氣沖出站台,馳騁入雪原。
格蘭芬多女生寝室。佩妮抱臂站在四柱床旁,被積雪沾濕的校袍和腳上的小羊皮靴早已烘得幹躁。
“難道你還要和我睡一塊兒?在學校裡?”
“對呀!”莉莉理直氣壯地答道,揮動魔杖讓行李箱的物品去往該去的地方。一整個假期都沒有施魔法,她看上去憋壞了。
旁邊整理行李的福雷斯特姐妹哧哧笑起來。
一個冬天過去,伊莎将長發剪短至肩,而原本留着短發的蒂拉在對角巷購買了生發魔藥,兩根麻花辮長長地垂在腦後,露出一對晃動的孔雀綠三角耳環,逢人便介紹這是她爸爸用吉他撥片磨制的。
佩妮的最後一個室友,珈西塔娜·勒夫金直到晚餐時間才出現,蒼白的下巴陷在毛皮圍巾裡,無精打采,回應寥寥。
格蘭芬多金紅相間的院旗垂挂在長桌上空,在滋滋烤肋排升騰起的熱氣間,詹姆·波特和西裡斯·布萊克緊緊貼在一起密謀些什麼,萊姆斯·盧平一如既往地臉色慘淡,瑪麗·麥克唐納滔滔不絕地和馬琳·麥金農聊着麻瓜搖滾明星大衛·鮑伊,彼得·佩迪魯則不停地往嘴裡塞香煎鳕魚片。
佩妮環顧四周,逐一掃過每張長桌上熟悉的面孔,最後将視線投向教師席。鄧布利多的面容在燭火的映襯下依舊那麼儒雅平和,麥格教授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坐在兩側,依次下去是斯普勞特教授、弗立維教授,阿斯塔拉教授、霍奇女士、平斯夫人等人,推杯換盞,氣氛融洽。
佩妮心中隐晦的不安終于散去,她切切實實感受到,這裡不是任何人的記憶,這裡有她熟知的同學和教授,這裡有她的朋友。
這是佩妮·伊萬斯真實存在的那個霍格沃茨。
“佩妮。”
“不。”
“佩妮……”
“我說不!”
拗不過的佩妮最終還是和莉莉同床共枕了,唯一的條件是莉莉不許再在睡熟的時候推醒她,隻為确認她沒有再次昏倒。于是這次兩人一頭一尾裹在各自的被窩裡,就像兩根打包好的法棍。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絕對、絕對不可能給斯内普過生日的!”
“那你就當隻為我慶祝生日,好嗎?”莉莉奮力從被窩裡仰卧起坐。
莉莉的生日在半個月後的一月三十号,她計劃在這天為斯内普補過生日。
“我已經練習了好多次,到時候我要親手給你們做一個蛋糕。”
怪不得前幾天樓下總響起叮零當啷的聲音,佩妮不得不承認莉莉的條件對她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換句話說,她真的很想親眼見證斯内普吃下莉莉做的蛋糕後的表情。
“我保證這次不會把花椒放過量了。”莉莉信心滿滿。
“放花椒本身就夠恐怖了!”蛋糕原教旨主義信徒·佩妮無情地斥責道,“你的罪行還有把焦糖熬成糖稀,忘記烤箱定時導緻糊底,不小心将奶油奶酪認錯成淡奶油打發……”
莉莉認真地說:“那些都不值一提,現在唯一的問題是——我不知道廚房在哪兒。”
真是謝天謝地,佩妮咧開嘴。
“可我真的非常想和你們兩個一起度過那一天,”莉莉聲音漸漸低落,“這是我最大的生日心願了。”
佩妮閉上嘴。
……
“好吧,好吧,我會幫你問到廚房位置的。”
莉莉立刻用氣聲歡呼起來,裹着被子小幅度在床上滾來滾去。
烘焙之神,請原諒我,佩妮筆直地躺在四柱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我成為莉莉·伊萬斯的犯罪同夥完全是被脅迫,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