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剛才這些都是正常燭台,什麼時候……變這麼大了!
一根根紅燭仿佛火炬般燃燒,剛才這些蠟燭還插在銅質燭台上,現在燭台不見蹤影,隻有一根根比人還高的紅燭。
紅燭擠滿了整座大殿,火光彤彤,照得牆壁鮮紅一片。
“救我……”紅燭中隐約傳來求救聲,“”
陳實:“……!!!”蠟燭會說話了?!!不對,這怎麼看都不是普通蠟燭吧,難道是蠟燭成精?
除開之前的兔頭妖怪,這隻蠟燭精就是陳實遇到的第二個妖怪了。
他哆哆嗦嗦走過去,比他還要高出一頭的紅燭“呼”地一聲熊熊燃燒,透明的燭淚滴落,蠟後的一張人臉也更為清晰。
不像蠟燭成精,像是人被困在了蠟裡。
剛流淌下來的燭淚很軟,摸着也有一點燙手,陳實扒開外面的一層蠟,像扒開一層軟乎乎的肉。
撕幹淨外面的蠟,裡面果真是一張人臉。
一張好看蒼白的臉,俊美到近乎妖異,在蠟裡一動不動時,就像紅蠟中長出的精怪。沒有撕幹淨的紅蠟還粘在他的臉上,像一道道殘存的血痕。
陳實撕開他臉上的紅蠟後,他才有了呼吸,猛地一喘氣,便似是燭中的精怪活了過來……隻是頭上還頂着一截燭光,又有幾分滑稽。
他緩緩對着陳實倒過來——但倒到一半就停住,因為半個身子還陷在紅蠟中,還因為陳實及時推了他一把。
“咳咳……”他輕輕咳嗽着,眼尾一顆紅痣閃着灼灼刺目的紅,聲音虛弱,“誰在那裡……”
陳實默默後退了一步。
“咳咳……”蠟裡的人還在繼續問,“是有人在那裡嗎?”他伸出一隻手,同樣蒼白的手指抓着軟乎乎的燭淚,想把自己從蠟裡拽出來。
隻是他似乎是受了重傷,用不了力氣,幾次沉沉的吐息後,也隻是從蠟中掙出半步。
他頭頂的火苗燃燒更旺,皮膚上溢出了更多的蠟。
他跌在這些蠟裡,處境雖然狼狽,臉上卻還挂着缱绻溫柔的笑,他朝陳實伸着骨節分明的手,說:“那裡是不是有人?不知是哪位仙友,能否來幫我一把?”
他說話的時候,眼眶裡兩個黑漆漆的窟窿還在緩慢流淌着血淚。
俊美至極的男子,卻失去了雙目,連眼皮和眼睑也一并消失,眼眶裡隻剩兩個駭人的黑洞,黑洞周圍還生着蛛網一樣的紅色裂紋。
他卻還在笑,笑得雙眉舒展,款款溫柔。
陳實緩緩擰起眉,心裡的警戒值一下就升到了頂。這絕對不是一個尋常角色,雙眼失明、眼尾紅痣……他在書裡哪裡看到過這樣的描寫?是誰來着,怎麼想着想着他後背就冒起了涼氣……
紅蠟中的人伸出的手久久沒有得到回應,他臉上的笑容也變成了失落,收手回去的動作也有一點無措。
他仍是朝着陳實的方向,臉上的血淚還在流淌。“你……”他剛說出一個字,就轉為一聲厲喝——“當心!”
陳實感覺腦後閃過一陣腥風,接着就是蠟裡的少年擋在他面前。
少年的腳步還有些踉跄,頭頂的火光閃爍一陣後熄滅,隻餘一段青煙。
他鮮血淋漓的手指迅速勾畫,結出複雜變幻的咒印,紫色的咒盾展開,擋住了襲擊向陳實的妖魔。
紫盾之外,是一條長有丈許的黑蜈蚣,蜈蚣盤繞在一根人形燭台上,竹節狀的身體上長着一對對恐怖的觸足。
它的身體弓起,形成一個攻擊性的姿勢。雖被紫盾擋在外面,密集可怕的觸足還在盾上伺機突破。
這應該就是這座左殿的主人,進來陳實沒有看到任何毒蟲,還以為是外出或是閉關了,沒想到它是潛伏在暗處。
陳實觀察這座廟宇的時候,它也在觀察這個奇奇怪怪的人。
陳實頭一次看到這麼大的蜈蚣,雖然做足了心理建設,親眼目睹的這一刻……他瞬間覺得靈台一片空明……也就是,吓木了。
他從小就最讨厭這些多足蟲,看到就會全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一下看到這麼大的……簡直是視覺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沖擊。
一股惡心感急劇上湧,陳實跑到角落,哇啦吐了出來。
他也不想這麼丢臉,但是……陳實隻要一看到大蜈蚣蠕動的觸足……又黑又亮又密……他低頭,又是一陣猛吐。
少年艱難地舉着盾,眼中的血淚已經不是在淌,而是在噴湧,這樣的關頭他還在提醒陳實:“恩人快走,我還能抵擋一陣,你快去鎮子上找别的修士來!”
“你……”陳實邊吐邊說,“你能抵擋多久啊!能不能行,别等我剛一轉身你就咯嘣脆了啊……你都能從蠟裡出來,剛才還讓我幫什麼忙啊……哇塞這蟲在吸你頭上的煙哎……嘔……”
這也是陳實的一個毛病,越緊張,話就越多。
少年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滞,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接陳實的話。
而黑蜈蚣已經趴在了他撐開的紫盾上,口器張開,所有燭台上的青煙彙入它口中,連少年頭上餘下的那段青煙也不例外。
吸入煙霧後,黑蜈蚣的身體就脹大了幾分。
被吸走的煙霧越多,少年身上出現的蠟就越多,連雙手都逐漸融化變形,他自己這副模樣,還在催促陳實:“快走!恩人,我撐不了多久了!”
陳實在角落吐得稀裡嘩啦,起身看到又脹大了幾分的黑蜈蚣:“……嘔嘔嘔!”
“恩人!”少年撐起的盾已經出現了裂痕,他急聲呵斥,連自己的處境也不顧,隻讓陳實先行逃命。
陳實邁着軟面條似的兩條腿,沒有往外逃,而是走到少年身邊,目光虛浮地道:“閃開,讓專業的來……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