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他們是誰?”
女人哽咽道:“好多人……高康、黎萬全、李小雲……他們殺了府主……還殺了好多行走……”
“大白和江沉呢?”
“他們……他們也遭了那幫人的毒手……嗚嗚嗚……”女人又抽泣起來,清秀的臉上淚痕斑駁,眼睛也紅了一圈,愈發嬌弱可憐。
她擦淚的時候瞥了一眼陳實,她說了這樣重要的消息,面前的年輕人隻是愣在那裡,還在出神。
她放下袖子,拖着被打斷的腿往外爬:“我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我要讓人知道誰害了府主,嗚嗚嗚……府主,大白和江沉……你們死得好慘……嗚嗚嗚……”
她爬了幾步,面前就是高高的門檻,女人又瞥了一眼身後的陳實,哭得越發凄慘大聲——“嗚嗚嗚……府主哇……你們死得真慘,可恨我被賊人打斷了腿,連這個門都出不去,現在也沒個人來幫幫我……嗚嗚嗚!”
背後的陳實終于動了動,他走過來,停在女人身邊。
女人嬌嬌弱弱地朝陳實靠過去,道:“那就麻煩道友了……”
陳實一腳踹斷門檻,道:“現在可以過去了,你爬吧。”
女人:“……”
她面容扭曲一陣,顯然是死死壓住了快要沖破嘴角的怒罵。
偏偏陳實還一臉真摯,道:“你怎麼不爬了?不是要急着出去送消息嗎?再耽誤可就要趕不上了啊!”
“…………”她冷冷一笑,不陰不陽道,“還以為道友跟江沉是好友,現在看來,道友也并不在乎他的生死呢。”
陳實油鹽不進:“我跟江沉的交情如何,我們自己清楚,不勞姑娘費心,姑娘還是專心做自己的事吧。”
女人不爬了,費勁地在地上坐起來,一雙被打斷的腿像是麻花那樣扭。
陳實也到外面去尋找出路,但剛才他進來的門沒有,出去的門也看不見,外面空蕩蕩的,陳實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了這個小房間裡。
陳實去外面找路的時候,女人就盤坐在地上看他,她不哭也不叫了,披散的長發一直垂到地上,黑色的頭發簾裡,兩道陰森的視線始終在追随陳實。
陳實用劍砍過外面的牆壁,又用了術法和陣法,牆壁始終無損。
他回到這裡後,女人看着他笑了,從懷裡掏出了一包糕點遞過去:“吃嗎?”
陳實隻是看着她,女人見他沒有動作,自己翹着小指,小心翼翼解開了包裝上的青繩,又拆開一層層的油紙:“這可是瑞德興的糕點,你要不是江沉的朋友,我還不給你吃這個呢。”
被剝開的油紙裡,糕點紅白二色交加,又泛着一層油光。
她拿出一塊糕點,囫囵吞進嘴裡,細細咀嚼,咽下去後不忘把手裡的點心渣給吃幹淨。
陳實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有些餓,忙了一天從早上跑到現在,中午還是在客棧吃的一碗熱湯面。
但這裡是什麼地方,眼前的女人又狀若女鬼,陳實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吃她給的點心。隻是道:“姑娘——”
腳下的地面倏地一動,破開的牆壁中,一把利斧倏地飛出,一斧剁向陳實的頭頂!
驚變突發,陳實拿起靜水劍擊飛利斧,但下一刻,一左一右的牆壁同時飛出兩把斧頭,又是直接攻向陳實!
淡青色的陣法浮現,四條青鍊如同靈活的巨蟒飛出,将飛來的斧頭纏繞得緊緊實實。
鍊條飛出的一刻,房頂又瞬間飛出四把斧頭。
叮叮當當一陣,鐵鍊跟斧頭齊飛。
陳實能明顯感覺到,跟領自己進來的“黎文書”和斷腿女人暧昧不明的态度相比,這些斧頭則是帶着明顯的殺意。
使出這項神通的人擺明要自己的命!
因為遊仙府是江沉引薦的地方,剛才又看到了大白,入府之後雖然處處詭異,但陳實一直沒有太緊張。
至于她說的府主和江沉已死……陳實自然是不信,隻等着江沉和大白快來找到自己,終結這場鬧劇。
但這些斧頭出現後,就容不得陳實再繼續悠閑了。
三十二把斧頭同時出現的瞬間,幾乎組成一張要将陳實截殺在此處的刀網。
一柄斧頭唰地從女人頭頂飛過,她一直在地上安安靜靜吃糕點,卻被飛過的斧頭差點削掉半個頭顱。
她“啊”地一聲躲過,抓着自己被削斷的頭發,擡頭怒罵:“要死啊!玩玩而已你怎麼還當真了!”
又一柄斧頭飛過來,直接撞飛了女人手裡的油紙包。幾塊糕點散落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的點心!從瑞德興買的點心!”斷腿女人抓着自己的頭發狂吼,手掌攀爬,拖着自己的兩條斷腿,像是畸形的蟲子在屋子裡迅速攀爬。
陳實躲過一把斧頭時,正好和攀爬的女子擦肩而過。
這交錯的瞬間,女人眼底映着陳實模樣俊秀的一張臉,然後這張臉被一張白色面具覆蓋,面具上用墨線勾勒着一張怒面。
女人本就十分的火氣頓時熊熊燃燒起來,她被七情面帶來的憤怒影響,眼珠也迅速通紅。
“高蠻子!我要殺了你!”她五指成爪,直接刺入了牆壁中。
這堵槍對陳實來說是刀槍不入,連術法都可以抵擋。但女人的手指刺進去後,它竟如活物一樣蠕動起來,牆上的磚瓦紛紛掉落,露出裡面的一層血肉。
女人已經被憤怒完全蒙蔽了理智,刺入牆壁的五爪揚起,帶起了一篷血雨,還有一塊被撕下的皮肉。
屋内的晃動更加厲害,連那些兇悍飛舞的斧頭也墜落在地。
磚瓦的僞裝淡去後,深幽陰暗的房間變成一個血肉形成的“洞穴”。
“洞穴”不停晃動着,陳實扶着牆壁站穩,手掌觸到一層溫熱的血肉後又立即收回。
不,這不是洞穴,而是什麼東西的肚子裡。
“黎文書“領他進的根本不是什麼屋子,而是進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的肚子!
陳實閃電般縮回手,不想再碰那層觸感奇怪的血肉。七情面效果絕佳,但帶來的副作用也十分明顯。
斷腿女人憤怒發狂的時候,陳實也感受着她的憤怒。
陳實之前動用七情面時,也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以前反射到他這樣的情緒都很模糊,隻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影響。
但這次女人的憤怒劇烈清晰,如同海面洶湧的潮水難以抵擋,直接沖破阻攔,翻攪着陳實的情緒。
憤怒……極緻的憤怒快要沖毀他的理智,胸中翻滾着一個個惡毒至極的念頭。
像在路邊看到騎手過來,就想要砍他的手。
他捏緊臉上的面具,才不讓七情面消失,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縫也一個個開裂。
這是個邪物。轉生魔把這個東西給自己就是不安好心。
不能再用這個東西了。
但不用這個,恐怕自己死得更快。
含糊的說話聲從頭頂傳來——
“夠了夠了,李小雲,不是說我們一起耍這新來的嗎?你現在是發什麼瘋!”
“别管這瘋女人!合起你的蟲衣,别讓他們出來!”一個低沉兇狠的聲音喝道。
江沉的聲音竟也出現了——“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大白說你們鬼鬼祟祟的,我大哥呢?他剛才才來的,你們看到他沒……大哥!我去你們這些個臭不要臉的!困着我大哥幹什麼!”
“别管他們,收!”低沉的聲音繼續喝道。
“收什麼收!要玩你自己玩,反正我不幹了!”
陳實腳下一陣颠簸,起伏的肉牆倏地退去,大片的光線也從頭頂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