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生意同樣紅火。
糖畫賣得鍋底都空了,蓮花馍馍、樹葉連環畫和手帕都賣精光。
最後兩張細布手絹和十張糖畫是被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包圓的。
老婆婆走路顫巍巍的,拎着個竹籃,裡面用棉布仔細遮着糕點防塵,也是來集市叫賣的。
身上是縫縫補補的舊衣,看着也不大有錢的樣子,出手卻闊綽。買這麼多也不繞價,就是愛盯着吳煦看。
“有點子奇怪。”二毛等人一走就跟吳煦嘀咕,“看得我毛毛的,難不成認識你?”
“管他呢!反正賣完就好,我們找個地說書吧。”
可惜瓷娃娃隻休一日,聽不上說書吳先生新鮮出爐的最新橋段啦,最近忙的好一陣沒講呢。
這邊廂,一群小蘿蔔頭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歡歡喜喜地說書聽話本,那處擺攤的位置就有人鬧上門了。
吳家始終算計着讨銀錢的事。
頭日吳博學跟另一夥村學同窗就在集上單方面碰到了吳煦。
他們是逃課出來的,因而正趕上吳煦的小攤忙得熱火朝天,大把收錢的時候。
他既眼饞攤子上的吃食,又眼饞錢簍子裡的銅錢。
見識過二毛的力氣,深知自己搶不過,轉身就往家跑,妄想和從前一樣,但凡開口跟小爹要,王文泉就會昧下吳煦的東西給他。
王文泉和吳勇也是這樣想的。
吳勇妄想繼續擺他親父的派頭,要是吳煦态度好的話,自己也願意說幾句軟話哄他把錢上交,一家子還從前一樣“和和氣氣”過日子。
不肯麼,扯嗓子罵的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王文泉自會去做。
三人各懷心事到了集市,卻根本沒見到人。
他們刻意挑了最後一天,錢賺最多時來,難道晚了?
王文泉裝作買糖畫的去問,隔壁攤主好心告知他們糖畫收攤了,一并指明了說書的方向。
他思量間買了份竹筒奶茶,同父子倆離開,時有吵嚷聲傳出。
“珍珠奶茶!……什麼?給那個賤種?……不管,我要喝、我就要喝……”
不得不說王文泉比父子倆看得清,近段時日那小子同自家人離了心,恐怕不好輕易哄回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松松手,送個甜水,關心兩句,總要在外人面前做好樣子,才更容易開口辦事。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農家日子艱難,鄉裡鄉親會理解的。
最好能幫着一起勸兩句。
吳煦不知他心中盤算,隻知道講得正高興,氣氛正正好時,老妖怪猝不及防地出現了。
“阿煦呐,講這麼久,累壞了吧,快,喝點甜水解解渴。”
王文泉捏着聲矯揉造作的兩句關心話,吓得他一哆嗦,限些把午食嘔出來。
别說,嘴角帶笑、溫聲細語的,裝得還挺像。
若是那個被磨沒了性子的原主,說不定真要受寵若驚,可吳煦是誰啊。
受現代網絡世界的影響,日常被科普如何鑒茶。白蓮花、綠茶女表、撒嬌精的千層套路,沒遇到過還能沒刷到過嗎?
狗改不了吃粑粑,老怪物哪學得會一心向善。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你……誰啊,我不認識你。”管你做什麼妖,問就是不認識、不接招。
“阿煦,怎這樣說?我知你不喜我這個繼小爹,可博學是你親弟,你總不能不認吧。”
“是,你小小年紀做活是委屈了,可村裡哪戶小孩不幹活呀?家裡幾張嘴等吃的,我跟你阿父實在是沒辦法。怪我們不是柳家那等富裕人家……”
“有事說事,你到底想幹嘛?”吳煦聽他像老太太的裹腳布越扯越多,竟又想攀咬上柳家,厭惡地打斷。
沒點眼力見的,沒看到都等着聽書麼。
“嘿,也沒什麼,就是你好一陣沒回家了我們來接你回家呢。他爹你說句話呀。”
吳勇擺着譜上前,輕哼一聲,一副大肚不跟你計較的、你最好見好就收的樣。
吳煦理都不理。
王文泉尴尬笑笑,繼續道:“那什麼,聽說你這幾日擺攤賺不少錢?”
他說着朝人群中看兩眼,手上握着糖畫的還不少,“呀,多可愛的糖畫,我們家阿煦手就是巧,怎不給你弟做兩個?博學長這麼大還沒吃過……”
“是,他沒吃過小哪吒糖畫,但他吃過寶芳齋的糕點、嘗過鎮上酒樓的紅燒肉、買過每季時令新鮮的果子飲。我還要繼續數嗎?”這可都是那小子自己跟原主炫耀過的!
吳煦知道他們是改了策略,賣慘裝可憐再要錢,才不耐煩跟他們演戲。
“……這孩子,瞎說什麼呢……”
“你們到底想幹嘛?别打擾我們講話本了,吵得我耳朵嗡嗡嗡的。”
“是啊是啊,我們要聽書!”圍坐在草地上坐了好幾圈的孩子,正聽精彩處被打斷,早不耐煩了。見二毛出聲趕人,他們忙不疊地附和。
王文泉不好跟這麼多小孩對上,落得個欺負孩子的壞名聲,他們大人都不遠處坐着呢,隻好抓住二毛數落,“李家的,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沒點教養。”
“你有教養,天天不給老大吃飯還打他,還想來騙錢!”
眼見王文泉的招不靈了,吳勇總算站出來,“怎麼說話呢,老子是他阿父,把他喂養到這麼大,他賺了錢上交中公不是理所應當的!”
他轉向在場的大人那面,意圖引得同輩人共鳴,“我雖大字不識,也曉得孝悌,幫着雙親分擔家務,疼愛謙讓親兄弟,哪點不對,竟也能舍得你生怨?鄉親們,你們給評評理……”
“再說他一孩子,這麼大筆錢揣在身上,遭賊惦記多危險,我們不就是怕他出事專程來接麼。”
“聽着,倒也沒錯,小老闆怕是年紀小,不識父母苦心。”
“我看這繼小爹挺不錯了,還特意買了奶茶,他那親子都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