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計劃在莊子住上十來日,同鄉親叙叙舊,視察視察蘭竺縣的商行和酒樓,每日早出晚歸不見人。
趙仕恺天天往縣學跑,與昔日同窗、如今的教谕喝茶對弈。
兩人均不打算帶哥兒。
“有爹生沒爹疼”的林昭月可憐兮兮扯住柳玉瓷的袖子,哄他陪自己玩。
美人欲泣,吾見猶憐。
柳玉瓷心軟軟的,稀裡糊塗地應下。
是以,倆人早課前溜進魏夫子的屋子給他畫胡須,午食前跑李嬸那撒嬌賣萌,趁其不備往飯菜裡添糖加鹽,散學後一起扮作小漢子去逛集或遊市,給不認識的小女娘送花,“調戲”兩句小哥兒……
林昭月還撺掇張荞一起,可荞哥兒膽小,又顧慮自己奴籍身份,哪敢闖那麼大的禍事。
林昭月裝可憐,張荞比他更可憐,淚水盈眶,拼命搖頭。
柳玉瓷替好友“讨饒”,“月哥哥,算了嘛,荞哥兒……荞哥兒要做女工賣錢呐!軟軟陪你玩嘛。”
而後,被狡猾的月哥哥忽悠着做出一系列承諾。
玩得更瘋啦。
某日,倆人玩鬧間不小心打翻了墨,把魏夫子珍藏的畫給毀了。
林昭月還敢頂嘴,“珍藏珍藏,既是珍品就該藏起來嘛,怎的大喇喇攤書桌上。”
“巧言善辯,你竟有理了?”
柳玉瓷連忙拉住月哥哥,通紅臉給夫子賠禮道歉,“夫子,我們錯啦,要不……唔……”
“要不就讓阿父重新畫一幅嘛,不,兩幅好了。”林昭月一句話止住柳玉瓷的苦思冥想。
他剛瞥見了,那畫上有爹爹刻的專屬印鑒。
魏夫子哽住,又氣,想闆住臉好好訓斥幾句,又心癢難耐,趙大人的畫作,兩幅欸!
他本就因為趙仕恺駕臨,方蓦然想起這畫,取出賞鑒。
現在趙大人家哥兒主動要賠畫,若能再贈幾句題字就更好了。
然,規訓學生還是要的,他努力維持作為夫子的嚴肅沉穩,質問柳玉瓷近日是否太胡鬧了些,有否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噢,這是小商人也不當了,又改行學做纨绔了?”
“不是不是,軟軟沒有,功課都做好了的。”
柳玉瓷心中歎息,“唉,美人哥哥誤我。”
與此同時,對柳玉瓷整日跟着林昭月招貓逗狗,喜新厭舊、不、喜舊厭新的行為,吳煦亦頗有微詞。
“哎,要不說白月光無人替代呢,毛啊,我們這種礙眼的蚊子血就該自覺點,走了走了。”
吳煦蹲地上哼哼唧唧的,像地裡的小白菜,講幾句瞟一眼柳玉瓷,講兩句瞟一眼,唯恐人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呢。
二毛恍恍惚惚,“走?咱不是來分銅闆的嗎?”這回大集掙了三十兩六錢并五十文呢!刨除成本的!
後來他們又花錢買了半刀麻紙,請學堂的小書生們趕制了二十五本,光手翻動畫就賣出了三十兩銀子!
發達了發達了發達了!!!
一起蹲在地上的張荞估摸出大概利潤,用力點了點頭,心說這次一定不能再平分啦,吳煦得拿大頭,學堂小夥伴最後兩天熬夜趕制的辛苦可以比上回再多分點,自己沒出什麼力就少要點叭。
吳煦才沒心思分錢,哀怨地看着柳玉瓷,以及跟瓷娃娃挨挨蹭蹭的林昭月。
“哈哈哈哈哈,小軟軟,你的新朋友太好玩了。”林昭月邊笑,身子還要往柳玉瓷那頭仰倒,看得吳煦更怄氣啦。
吳煦不想算錢,開口就是平分。
柳玉瓷、二毛和張荞堅持他拿大頭。
他頓了頓,想着林昭月一身清貴扮相,随手扯下腰間墜子就能贈給瓷娃娃一枚玉佩,又想到從前自己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現下卻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吳煦拿走了十兩零五十文,狗子他們一人一兩半,剩下十三兩一錢,瓷娃娃和荞哥兒一人四兩,出力最多的二毛得五兩一錢。
張荞仍覺得自己多了,拿得燙手,吳煦不理。
分完完事,不接受反駁。
“瓷娃娃,陪我去鎮上買衣服嘛,張荞他哥的衣服太大太大了,平地都要絆倒,上回就摔淤青了呢。”呵,不就是賣可憐,誰不會。
果不其然,柳玉瓷受不了煦哥哥這麼可憐巴巴的。
“啊,摔倒了?疼不疼啊?買買,我們有錢啦,可以去鎮上買衣服。”
林昭月打擂台,“小軟軟,不是剛說好帶我上山采菌子嗎?”
“啊……”是先答應月哥哥的。
兩頭都等着自己回應,柳玉瓷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學着集市看過的負心漢戲碼,往地上一坐,兩手捂臉,“兩邊都想選,選誰另一個都不高興,哎,我是負心漢啦。”
張荞先笑起來,“噗哈哈哈哈,瓷哥兒,大家都一起去就好了嘛,我們先去鎮上逛逛,明天再采菌子。”
林昭月佯裝不快,戳他腦門,“好你個荞哥兒,憑什麼要我排後,明兒才去采菌子。”
張荞才不怕他生的假氣,“哎呀,人美心善的好哥哥,煦哥挺慘的,就讓他一回嘛。”
真不容易,張荞也會說漂亮話了。
林昭月看得稀奇,繃不住笑,柳玉瓷暗道學會了,該兩邊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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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鎮西街布衣坊。
柳玉瓷左手牽月哥哥,右手挽荞哥兒,踏進成衣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