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少爺掉了顆小虎牙。
從此以後再也沒笑過。
但凡露出笑容,那隻死柚子就會因為看見他漏風的牙齒,露出想笑又不敢笑,滿臉憋得通紅的表情。
裴嘉钰厭世了半個月。
直到大少爺結束流放……呸,結束軍訓回家。
“嘉钰怎麼不笑了?”
大少爺問候弟弟的第一句話就很尖銳。
“這孩子臉皮突然變薄了,”柳靜說:“我反複安慰過他很多次,換牙是長大成人的必經之路,可他還是不好意思。”
她百思不得其解:“怎麼送趟東西還把牙給嗑掉了呢?”
裴嘉钰哀怨的視線輪番從他哥英俊的臉龐,和那隻邪惡的柚子身上軋過,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都怪瓜子太好嗑!”
裴于逍看向陶柚。
陶柚在他家住了半個多月,似乎養好了一些。
現在沒熱着沒凍着,臉終于不是那種随時會暈過去的慘白了,嘴唇有了點血色。
甚至那雙眼睛都沒那麼委屈了。
陶柚和他的家人一起歡迎他,懷裡抱了束精緻的鮮花。
裴于逍接過來,總感覺這架勢,好像他剛從哪裡被放出來似的。
“歡迎回家!”陶柚開朗。
裴于逍聽見了氣若遊絲的幾聲。
“嗯?”他豎起耳朵。
裴嘉钰說:“他最近能吱聲了,可以用氣聲——唔?”
嘴被捂住。
陶柚扒拉着小少爺的臉,一臉興奮,躍躍欲試。
讓他來讓他來。
他要親自說。
他能吱聲了!
陶柚:“吱~”
裴于逍:“……”
“怎麼樣,我感覺恢複程度還不錯,說不定我真的天賦異禀可以全靠自愈,後面都不用再多做一次手術……”
裴于逍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剛開始确實有聲兒,但差不多從第五個字開始就斷斷續續了。
像有條蛇在耳邊吐信子,又像是有隻貓在撓爪子。
到最後陶柚咳嗽着捂住了喉嚨。
裴于逍搓了搓耳朵:“你不然還是少說點。”
“好的。”陶柚一張臉皺巴巴的,“除非忍不住不然我一定忍住。”
“…………”
柳靜欣慰地看着這一幕,懷裡攬着小兒子:“瞧他們倆,感情多好。”
裴嘉钰:“-.-”
·
飯桌上,柳靜輪流給三個孩子夾了一遍菜。
“什麼時候正式開學呀?”
“後天,”裴于逍說:“明天就回宿舍。”
“那小柚也要一起去喽?”
聽到自己的名字,陶柚扒着飯碗點點頭。
柳靜眼裡露出一絲憂愁:“我還是有點擔心你的身體,你說這天氣這麼熱,學校裡爬上爬下的還沒有個電梯,行李箱子那些你一個人又扛不動。不然我陪你一起——”
“媽。”裴于逍放下筷子。
柳靜扭過頭,盯着他看了幾眼,恍然大悟。
“哦,還有你。”她有些意外的:“你願意?”
“為什麼不?”裴于逍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都是好兄弟。”
開學好。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總好過一直待在他親人身邊。
裴于逍暗暗琢磨着,擡眼卻撞上陶柚灼熱的視線。
陶柚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對他說:“謝謝。”
“咳!”
一口水差點噴出來,裴于逍連忙放下杯子,心有餘悸地轉移視線。
太單純了。
陶柚的眼神單純到,讓裴于逍覺得自己才是個壞人。
他甚至一瞬間懷疑記憶。
上輩子那個白眼狼是陶柚沒錯吧?
是他把裴于逍搞得家破人亡,而不是裴于逍對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吧?
沒錯。
裴于逍鐵石心腸地想,沒錯。
·
陶柚的衣服很少,徹底收拾幹淨都裝不滿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拎着箱子下樓時,自己都覺得沒必要麻煩别人幫忙。
裴于逍在他身後,陶柚能感受到對方緩慢的腳步,側過身想讓一讓。
他放下箱子,回頭朝裴于逍使了個眼色。
裴于逍:“……?”
他略微詫異地在陶柚和迷你小箱子之間看了看,最後又落回陶柚臉上。
這麼點東西都拿不動?
簡直虛弱得不可理喻。
但陶柚氣色又确實挺一般。
一言難盡了幾秒,裴于逍還是紳士地提起了箱子,兩條長腿健步如飛。
wow~
陶柚眼睛一亮,驚歎于俏哥矯捷的身姿。
原來禮讓行人是真的會有回報的!
兩手空空一身輕,他喜滋滋跟着快步跑下樓。
柳靜在門口他們,撐着一把遮陽傘,招呼人往車裡搬東西。
裴于逍一擡手,陶柚的小箱子立刻就被司機接了過去,迅速放進後備箱。
“都是些什麼?”裴于逍瞥了眼車裡。
他的東西早在軍訓時就全部備齊了,現在這些,毫無疑問是給陶柚的。
“就是一些生活用品。”柳靜搖着扇子不以為然,“還有些電腦平闆手機之類的。”
“?”
陶柚原本遮着臉擋太陽,聞言眼睛都睜大了。
他瞟了眼包裝盒,全是最新款的電子産品,一整套下來得好幾萬。
他那點初始啟動資金連零頭都抵不上。
“不不不。”陶柚連忙拒絕:“這些東西我不能要。”
奈何他隻發出了點氣聲。
樹上的蟬都比他叫得高亢嘹亮。
硬件設施太差,說幾個字喉嚨跟刀割似的疼。
陶柚不得不捂住喉嚨,通過拼命搖晃腦袋,來表示自己堅強獨立的決心。
“都是開學必備,學習要用到的。”柳靜邊說邊将撥浪鼓推進車裡,招呼裴于逍:“一定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車門嘭地合上,兩人宛如打包好的行李,被扔進了後座。
裴于逍:“……”
陶柚心慌意亂。
還沒坐穩又從屁股底下摸出一支信封,寫着“家教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