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高明的退學申請下來了。這件事還是高明在去領通知的時候,時澈遇到後細問才知道的。
“為什麼?”時澈不解,隻是覺得面前的高明疲憊極了,兩隻眼睛紅血絲遍布,眼眶紅腫。
“時澈,我終于明白風和之前的話了,”他苦澀地笑了笑,以前他總和他哥吐槽訓練苦,現在他卻連傾訴的對象都沒了,“我哥他……他現在就隻能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呼吸,我甚至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話沒說完他就開始抽泣,眼淚直接從眼眶大顆大顆滑落,臉上的悲傷根本無處掩藏。
“我媽他們不能再失去我了,所以上面給我辦了退學,我要……我要帶着我哥回家。”
時澈沒說任何安慰的話,他隻是走向前擁抱住了他,擁抱住了一個脆弱的失去哥哥的弟弟。
此刻他們不是戰友,不是隊友,隻是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
高明退學以及高朋傷勢的事情在軍校内傳開。大家莫名陷入了沉默,這種沉默像是海浪喧騰前最後的平靜。
那種籠罩在每個人上方的恐懼無形的向下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壓得人喘不過氣。
小隊進行了重組,方輕回被選進了時澈的隊伍裡,他們幾個人終究還是走到了一起。
“你想過離開嗎?”
方輕回吃着碗裡的飯,還是一如既往,他的飯盤裡堆着像小山一樣的飯菜,頭沒擡問出這句話。
桌子旁坐着他們一個小隊的人,高明和高朋走了之後隻補進來了一個方輕回。上級的指示總是很奇怪,想不通,但他們也不願去想。
時澈、顧衡、祁折幾人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幾人看着狂在吃飯的方輕回一時怔住了,方輕回依舊沒擡頭。
不知道方輕回口中的你到底是指誰,時澈問出口:“你說誰?”
手中的筷子放下,他咽下最後一口飯:“你們。”
幾人沒說話,他們對于方輕回問出這個問題并不感到奇怪。這幾天聽說申請退學的人越來越多,軍校盡管沒有強制性駁回,但總感覺如果不做出什麼舉動,後面退學的人會越來越多。
可總有人得擋在前面。
還沒等幾人說話,方輕回就恢複起以往大大咧咧的模樣,看起來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我不會退學的,我會一直在這。”
這笑容卻讓人覺得苦澀。
時澈放下手中的筷子,收回以往閑散的表情,“你說什麼呢?”
随即正經道:“我說過了,我是要加入死亡小隊的,怎麼可能會現在選擇離開。”
時澈的眼神緊緊盯着方輕回,聲音堅定溫柔。
“我也是。”顧衡同樣回複道。
剩下的隻有祁折,看到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他先是微微皺了下眉,然後嘴巴無奈一抿:“我什麼時候說我要離開了。”
這句話剛說完,方輕回努力憋住的嘴唇就再也忍不住的抖了起來,他嘴角往下一撇,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眼淚說流就流。
幾人被他這個樣子怔住了,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就哭了起來。
“你們在這真的太……太……”方輕回的聲音哽咽,上氣不接下氣,看起來極力想憋住哭聲,但還是沒有成功,“太好了!”
兩隻胳膊上下揮動擦着眼淚,眼眶被他揉搓的通紅,“我知道你們和我不一樣,可是我沒有退路。我也想保護孤兒院的弟弟妹妹們,隻是你們要是都走了,就留我一人在這……”
方輕回語句不通,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幾人聽到這話對視幾眼後便笑了。時澈上前用雙手使勁揉了揉他毛絨絨的頭,“我們都在這兒呢。”
這句輕飄飄的話,卻讓人感到溫暖和可靠。
方輕回那天的幻境他永遠也不會忘。那天他回到了孤兒院,剛進大門許多小孩便撲了上來,幸福得太過不真實。
可後來,那些孩子因為他被異種撕咬,整潔漂亮的孤兒院瞬間變成了血和哀嚎的地獄,他被束縛在一旁,痛苦地目睹了這一切。
他第一次懂得了無能為力這四個字的真實含義。
看着學校裡越來越多人選擇退學,可方輕回卻逐漸堅定了留在這裡的決心。他要為身後那群孩子而戰,即便自己死在了異種手裡,那也好過讓他親眼看到那副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