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對莊北,莊北卻依舊願意豁出命救他。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會去一趟赫蘭斯的。”張風雲抿唇,認真複述:“我一定會去一趟赫蘭斯的。”
白貝貝神情憔悴,聽到這句話,又是眼眶一紅,她吸吸鼻子,附和道:“算我一個。”
宋邀月沒有說話。
又是一陣沉悶的寂靜。
“……時間不多了,咱還是先去教室吧。”張風雲率先走向殘破的教學樓。
隻要教室沒塌,那還是要去上課的。
幾人點頭,擡步跟上,走到一半,周定複忽覺不對,疑惑開口:“不是……你們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有點太守規矩了嗎?”
幾人聽到這話,都是腳步一頓。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雖然守規矩,但也是在衆怪物的壓迫下被迫守規。
但現在,即使沒有怪物逼迫他們,他們也會很自覺的循規蹈矩。
“确實,不自覺就越來越守規矩了,就像……”
狀态不太好的白貝貝,這時也恢複了一些精力,她道,“就像被這個學院同化了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清楚的記得自己不是這個學院的學生,但現在,幾乎已經快忘了這回事。”
“對哦,我們根本不是這個學院的學生。”急着去教室的張風雲,也恍然開口。
宋邀月低着頭走在白貝貝身邊,沒有開口說話。
她是一直沒有變化的,無論是開始,還是現在,她就是那麼守規矩,那麼像……這個學院的學生。
“看來我們多多少少都有被這個魇影響。”白貝貝沉着臉,給出結論。
清晨的空氣清爽新鮮,天空也是一如既往的湛藍,但衆人現在隻覺被壓的無法喘息。
這才過去兩天,他們就被同化得如此嚴重,如果他們接下來還是選錯了人,一直無法離開,就算不會死,也會漸漸把自己當做這個魇裡的人,在規則的壓迫下苟延殘喘。
必須要盡快找出死人。
所有人都想到了這一點,但誰都沒有說出來,因為他們已經無法完全相信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人。
這樣壓抑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衆人走到教室門口。
教室雖然沒塌,但說實話不如塌了,遍地是殘肢,滿牆是血肉,桌椅歪歪扭扭,還布滿了淩亂的血色腳印,無法想象這裡發生過什麼。
看到這樣淩亂血腥的教室後,所有人都是臉色難看,他們沉默的站在滿是屍塊血漿的教室門口,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在這種環境裡上課,是不是太為難人了。
張風雲看了一眼那沾染了血肉的鐘,随後咬牙道:“先進去吧。”
他忍住反胃,盡量不看一地的血肉,閉住呼吸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滿是血色腳印的桌椅上,還有一塊不知名的内髒碎片,以及活躍蠕動的蛆蟲。
張風雲青着臉憋了半晌,還是沒撐住,跑到教室後方的垃圾桶旁就是一頓吐。
還沒吐完,他措不及防又對上了垃圾桶旁梅老師音容宛在的碎臉,臉頓時又一白,轉身又是哇哇吐。
白貝貝也被惡心的夠嗆,但她已經沒精力吐了,隻慢慢挪到自己座位上。
還好她的位置看上去還算幹淨,至少桌面上沒有怪物碎片,隻有凳子上有一個并不明晰的血色腳印。
她找來抹布,蹲下身擦拭腳印,腳印很容易就擦沒了,就在她要起身坐下時,餘光瞄到了桌子放書的桌膛。
原本空蕩蕩的桌膛中,多了一張打印紙。
白貝貝皺眉,但她沒有急着拿出那張紙,她怕自己觸犯什麼規則,隻先放下抹布,坐回了位置上。
“我們真的要在這裡上一天課嗎……”周定複扶着自己的斷臂,白着臉詢問。
宋邀月清理完自己的位置後,毫不猶豫坐下,回答周定複:“你還是快坐下吧,等下老師就來了。”
話音未落,悠然的腳步聲就遙遙傳來,聽上去還不止一個人。
教室中還沒坐下的周定複和張風雲頓時慌張,忙草草處理了一下座位上的斷肢殘骸,不顧未擦幹淨的血漬,就這麼坐下了。
四人注視着扭曲變形的門框,神情緊張,看樣子梅是已經被莊北殺了,那今天會是誰來當他們的老師……
下一刻,莊北俊逸幹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莊北!你沒事!”
白貝貝眼眶一紅,激動站起,看到莊北安然無恙,她原本的萎靡的狀态瞬間好了不少。
周定複看到莊北後,更是熱淚盈眶,他急急站起,走到莊北面前,曾經不羁狂傲的一張臉上,現在滿是動容,他哽咽着開口:“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以後你就是我親哥!赫蘭斯就是我老家!我出去之後往赫蘭斯嘎嘎砸錢!”周定複含淚看着莊北:“對不住,之前弟弟冒犯了你,我一直怕我沒機會跟你說聲對不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說着,周定複舉起還夾着夾闆的手就要抱莊北,莊北忙退後一步道:“……沒關系。”
周定複隻好滿腔感動的抱住了自己。
穩重的成年人張風雲就沒有那麼性情,他的神情還算是平和,隻是眼角盈盈的淚光暴露了他的情緒。
他隻看着莊北,眼神堅定又鄭重的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成熟男人的交流就是那麼隐晦,他相信莊北能明白他的意思。
莊北接收到張風雲的眼神後,迷茫了一瞬。
白貝貝捂嘴,滿眼淚花,根本說不完整的話,隻能對着莊北喃喃:“……有盼頭了,這日子還是能活……”
莊北是所有人的生存保障,隻要莊北還活着,他們就還有希望!
【你們人類,蠻複雜的。】目睹了衆人真情洩露的裝,無奈道:【複雜就算了,還一直變。】
【嗯。】莊北淡聲回應。
雖然這聲“嗯”看似與從前一樣,但裝還是聽出了些不同。
果然人,是一直會變的啊。
面對衆人,莊北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但過于淺淡的唇色還是暴露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他沒有解釋太多,隻微微一點頭:“我沒事。”
周定複擦去眼淚,見莊北要回座位,忙屁颠颠跑到莊北座位旁,很是狗腿的用自己的衣服擦去了莊北凳子上的血迹。
“謝謝。”莊北禮貌道謝。
幾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莊北身上,全然沒注意到門口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看着教室裡為莊北安然無恙而雀躍的幾人,他紅眸微明,笑顔怪異,随即高聲開口:“怎麼沒見你對我說句謝謝——”
聽到這詭異又熟悉的語調,衆人皆是後背一涼,不可置信的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