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莊北對面的笛安,回首看了一眼那暫未開啟的虛拟直播屏,開始幸災樂禍:“某個狗東西會被氣死了哈哈哈……”
莊北淡定喝茶,喝着喝着,笛安的笑聲停了下來,周遭也變得有些詭異的寂靜。
擡眼再看,整個結算大廳,已經沒了除他以外的活物。
【哦吼,找來了。】
活的腳步聲随着裝的話響起,莊北身後的活步調不急不緩,皮鞋踏着瓷磚,略過那散發藍光的虛拟屏,高調逼近莊北。
莊北完全不管身後危險的氣息,隻繼續喝茶,等他放下茶杯時,活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面。
“這就是你的,遵守規則?”活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優雅,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交叉而置,燈光和緩,不見半分波動。
莊北看向活那繁複奢華的台燈頭,開口:“從各方面來講,我都遵守了規則。”
不守規則的,明明是裝。
坐在高腳凳上的活支起腿,點了點頭:“也對,我不該跟你談。”
“出來吧。”
權能高漲的裝這次沒有逃避,他爽快的從莊北身上脫離,甚至還給自己捏了個人形,隻不過整個軀體依舊是那半透明的熒藍,也沒有清晰的五官。
裝對活彎腰緻禮,禮貌開口:“隻是增添一點樂趣罷了,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這高雅的世界被你娛樂化,還不算冒犯?”活的燈光陡然暗紅,周遭空氣凝滞,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裝半點不怕:“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活:……
莊北:下次故意找茬别帶我。
活的燈光乍然赤明,裝也瞬間做出應對,藍色軀體像史萊姆般化開,将無辜群衆莊北牢牢包裹保護。
活也被那熒藍的膠體卸力,一爪子的攻擊毫無殺傷力。
為了不讓莊北被牽連,裝再次動用權能,将莊北送入平行時間線的其他結算大廳。
莊北隻覺重心猛地一空,周身事物輪轉不斷,然後,他就——
坐到了笛安懷中。
在餐廳試圖翻規則牆找人的笛安,一下被莊北砸中,登時喜出望外,抱着莊北就是一親。
笛安速度太快,突然傳送到這的莊北根本沒來得及拒絕,被結結實實啃了一口。
考慮到周圍路人不少,笛安沒有太過放肆,占完便宜就把人放下了。
莊北綠眸麻木,擡手抹了把唇,心中對裝的惡趣味有了新的認知。如此精準把他投到這樣無禮的位置,用心實在險惡。
“那狗東西居然搞突然襲擊……”
笛安環視檢查莊北,見他毫發無傷,才收回目光道:“這種情況不能有第二次了,我給你下個錨點,必不能讓狗東西再拆散我們。”
說着,笛安撚起自己的一捋長發,随手抄起吧台的餐刀就是一割,一束纖長的發絲落在他的手心。
莊北張了張嘴,本想拒絕,奈何笛安幹什麼事情都跟有人催一樣,動作快的讓人沒有回絕的餘地,眨眼間,那縷發絲便被笛安編織成細辮。
笛安拉起莊北的手,将小細辮牢牢纏繞在莊北右手腕,邊纏邊絮絮叨叨:“這下你擱哪我都能找到你了,别說,我這辮得還挺好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得這手藝。”
“誰教我的來着……”
莊北無言片刻,笛安便已經将發絲捆好,從過往經驗來看,拒絕隻會将事情變得更複雜,所以他選擇随遇而安:“謝謝。”
笛安握着莊北那隻比自己纖細半分的手,笑容甜蜜:“這是你應得的。”
莊北抽回手,沒顧笛安,轉身走出餐廳。
笛安緊随其後,長臂一攬,半抱着莊北,手也不安分的揉捏莊北脖頸。
對于笛安三番五次的非禮行為,莊北習以為常,懶得反應,兩人就以這樣暧昧的姿态在結算大廳走着,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那個異邦人和笛安什麼關系?”
“還有人敢靠近笛安那個瘋子?怕不是也是個瘋子……”
“死人還是活人?笛安不是能和死人出魇,聽說他和很多死人關系都不差。”
“誰知道呢,沒人敢問他。”
“問他?别惹一身腥了好吧。”
議論聲連綿不絕,笛安置若罔聞,他早就習慣這種無處不在的異樣審視,懶得費力阻止這次無關緊要的人。
莊北停下了腳步。
“有點吵。”他擡眸,看向笛安。
笛安紅眸微閃,愣住片刻,随即露出一個笑,手指不住摩挲他的臉頰,寵溺發言:“那我們趕緊走,帶你去個安靜的地方。”
見莊北點頭,笛安也沒猶豫,大步流星,牽着莊北的手遠離身後的注視,。
他長發飄揚,在莊北寡淡的眼前滑動。
一截短促的發絲暈出微光,落入如恒星塌陷的空洞眼眸。
等笛安停下腳步,莊北的目光才從笛安的斷發處移回。
笛安帶莊北來到了結算大廳人文區的一處古殿,牌匾上寫着暗沉的“萬神殿”,這裡确實很安靜,根本看不到有什麼人。
隻聞風聲吹樹葉,零落飄屋檐。
萬神殿的建築對莊北來說都非常奇妙,是他從未見過的風格,灰瓦朱牆,木雕門窗,神秘又古樸,時間仿佛會在此沉澱。
或許是為了呼應環境,笛安難得沒有聒噪出聲,安靜拉着莊北,邁過一道道門檻,往萬神殿深處走去。
往裡走到一定距離時,莊北終于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
非常悠遠的金屬聲,像是人為的動靜,一次又一次,間隔非常長,規律到了一種精準的地步,在每次的回聲的盡頭,都會接上新一輪敲擊,循環無盡,周而複始。
在一扇扇朱門的盡頭,莊北找到了聲音發源處。
那人坐在空蕩主殿側的一顆火紅楓樹下,白發散落滿地,身着一身雪白袈裟,正拿着一根金屬棒,敲擊面前的銀磬。
似要喚醒沉睡的神靈。
見有人到來,白發男子便停下了動作,他放下擊磬的金屬棒,緩慢起身,垂落在地的白發也得以騰空,末梢恰好落在腳踝,再長半分便要拖地。
“好久不見。”男子轉身,金屬構造的眼閃着無機質的光,他看着莊北身側的笛安,語氣僵冷,但莫名熟絡。
看着他由金屬零件勾勒出的精緻臉龐,莊北後知後覺的察覺,這男人不是玩家,是活之中的工作人員,他雖然看似和餐廳中刀筷廚師一樣構造古怪,但神形間,又好像和那些毫無自我意識的npc有所不同。
笛安颔首,一直不拘小節的他,這次難得有禮貌:“好久不見。”
白發機械男人微微側頭,看向莊北:“我名新向,閣下貴姓?”
莊北道:“我的華文名是莊北。”
新向點頭,泛着冷光的金屬頭又看了一眼笛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看向莊北道:“如求姻緣,可拜月老,可保你和笛安情感順遂,愛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