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并未傳出涿光庭,而已經走出好遠的甯流玉,自然毫無所覺。
他從涿光庭離開,随意找了個角落藏着一靠,才終于緩了口氣。
此時天色尚且大亮,大概才到申時,看來他在涿光庭内并未待了多久。甯流玉秾長眼睫微微垂斂,将胸腔内一口濁氣緩緩呼出,擡掌抹了抹唇邊血痕。
秀雅溫和的臉上,露出放松的神情。
還好,及時演了這一出苦肉計,才叫他那便宜師尊放下戒心,放他安然離開。
師尊将神識刻入的瞬間,雖然對他脆弱不堪的身體有所影響,但其實并沒有那麼強烈,更叫甯流玉警惕的,卻是對方此舉用意。
如此行為,分明是對他起了疑心。
即便不知道歸渺塵因何如此,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甯流玉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并刻意逆行體内被藥效壓制的心魔,令反噬瞬間爆發!
作為一個臨時被抓來充數的穿越者,甯流玉跟着系統手冊上學的那些什麼攻略啊打臉啊之類的技巧,都隻學了個稀松二五眼,偏這小二十年是把演技給錘煉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任誰天天對着一堆如出一轍的面粉臉走劇情,誰的爐火都得青。
大人物,尤其是像他師尊這樣的天之驕子,眼界高遠寬闊,總會不自覺輕視或者無視腳邊的炮灰小石子。
甯流玉就是想要給對他起了疑心的歸渺塵,留下這樣一個印象。
你看,我很弱的,弱到你動一動手指,都可以輕易碾死我。
更遑論,他與歸渺塵之間,還有近二十年的師徒情誼。二十年啊,每周早課上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别說是他這麼個大活人了,哪怕是隻小貓小狗,也得在他那便宜師尊的冰塊心上,留下點印子來吧。
又不是到了劇情後期的時候,他真的因堕魔被群起攻之、千夫所指,隻不過是師尊自己的一點兒捕風捉影的疑心。
總之,他這幅賣慘,确實也結果不錯。
至少全須全尾的從師尊那離開了,唯一有點棘手的,就是……
甯流玉微微一歎氣,感知自己識海之内,多出來一柄袖珍版的掃白雲。
劍身奇長,輕薄通透,寒氣逼人,劍紋細密好似初冬晨霜,靜靜伫立在他狂躁波瀾的識海之上,仿佛一支定海神針,即便縮小了數倍不止,也不難叫人聯想到這柄靈兵在劍尊手上時橫掃千魔的風采。
神氣是神氣,但這麼神氣的東西出現在他的身體裡就是一種負擔啊好不好!
甯流玉心塞。
也不知道渡劫期修士的離體神識能敏銳到什麼程度,總之,為了劇情線不跑偏,他不提前被穿串,日後行事定是要更加小心才好。
像是今日假借玉令去藏書閣九層這種事情,以後很難再做了。
可惜,明明連一點兒對臉盲症與心魔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甯流玉在心底惋惜,同時安慰自己,萬幸師尊找他和此事無關——要不然按照宗中門規,他少不得要去戒律峰挨一頓刑鞭。
就他這小身闆,還不當場散架,劇情進行未半而中道崩阻?
現在呢,既然沒有被當場抓包,那誰還有他去過第九層的證據?
記錄靈牒上隻會顯示北辰峰主歸渺塵到訪,諒誰也不敢找他師尊就此事對質。
甯流玉徹徹底底将一顆心放在肚子裡,準備禦劍回住所前,先在乾坤囊裡摸索兩下,準備看看庫存的丹藥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