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雲應下,先一步往太子殿去。
慕齡看着大步遠去的太子,一時有些恍惚。
.
“這麼着急去死,考什麼狀元啊,王城外有條河,跳了河得了,還連累我們幹什麼。”
大牢内,馮照臨坐在地上,嘴裡時不時嚷嚷兩句。
他說完,往另一頭轉了轉,試圖從隔壁牢房的時錦繡那裡得到點共鳴。
奈何隔壁的人已經入眠,甚至能聽到點輕微的鼾聲。
“這也能睡得着,草包。”
馮照臨不理解。
對面牢房裡,柳傾秋坐在一角正在愣神。
很快有守衛走了過來。
馮照臨見狀,立刻貼在了牢門口:“是不是李總管讓你們來接我的?”
守衛沒有理會馮照臨的話,隻分成兩批打開了柳傾秋和時錦繡的牢門。
“這是要砍了他們嗎?”馮照臨又問了一句,但沒有人回應。
牢内,柳傾秋看着過來的幾人,心下亦有疑惑。
去塞北的那幾個月裡,他已經收集到足夠的證據。除卻東陵王指使李茸所做的事,李茸以及其族人私底下還做過不少狐假虎威的事。
他賭的是東陵王對李茸一幹人等的耐性,賭赢了,李茸不下台也會前途受損,賭輸了,他命喪黃泉。
如今看來,好像是輸了。
“恭喜柳奉君,往後算是一步登天了。”說話的,正是殿上見過的孫芳草。
“什麼?”
.
柳傾秋很快明白,孫芳草口的“一步登天”是什麼意思了。
天子威嚴,一言九鼎。
便是柳傾秋百般不願,也還是在日落前被送上了轎子。
東宮内,符卿雲已然等候多時。
娶太子妃要守的規矩不少,但納奉君是極為簡單的事。
雖然隻是奉君,符卿雲還是穿了一身喜服。
太子殿内,也在各處搭了紅綢,擺了紅燭。
“殿下,柳奉君已然在偏殿了。”
慕齡前來提醒了一句,符卿雲聞言,即刻快步往偏殿去。
原現孤魂一個,不能與柳傾秋相見,如今總算是能相見了。
符卿雲一路來到偏殿,在進内殿之時,原本雀躍的心很快冷了下來。
他隻知道自己現在想見柳傾秋,卻并不知道如何言說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
娘說不能将自己做鬼的日子告訴柳傾秋,那還能跟柳傾秋說什麼呢。
符卿雲猶豫片刻,還是先進了内殿。
太子殿内的人很會做事,整個側殿被布置的十分悅目,連案上的酒杯上都刻着鴛鳥。
符卿雲從未想過,自己的婚姻大事會定的如此草率,更未想過新娘子會是柳傾秋。
以柳傾秋的性子,見到他不知又要如何。
符卿雲掀開珠簾,隻見榻上的人身着喜服,正襟危坐,腦袋被金線鏽的蓋頭蓋着。
此情此景讓符卿雲心下也略略緊張了起來。
他拿起桌上的玉杖,正要挑下柳傾秋的蓋頭,忽又想起來慕齡方才說過,這挑蓋頭也是有規矩的。
一挑稱心如意,二挑如意吉祥,三挑早生貴子。
這柳傾秋是男子,生不了,那就三挑順遂安康吧。
符卿雲挑了兩下,在第三下時,直接挑去了柳傾秋的蓋頭。
赤色的蓋頭下是一張驚為天人的臉,柳傾秋眉頭緊蹙,眼尾泛紅,盯着符卿雲的眸中帶着十足的怨氣。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如此,也叫人心神恍惚。
符卿雲愣了片刻,回過神來時,才發現柳傾秋的手是被綁在身後的,連嘴裡都被塞了東西。
這些人倒是知道讀書人的心性,如此周全,隻怕是為了防止這人還沒入宮就自裁在路上。
符卿雲上前拿開了柳傾秋嘴裡帶着的布,又将人手上的繩子松了一些。
完全松開符卿雲是不敢的,柳傾秋性子烈,他怕這人激動起來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見柳傾秋一臉甯折不屈之态,符卿雲原本想開個玩笑,又想到此刻不宜玩笑,便直言道:“傾秋,是我,我是你日思夜想的符卿雲。”
既不能坦露昨日,符卿雲幹脆隻說自己的身份。
柳傾秋顯然并不相信符卿雲的話,隻橫眉冷對,向後退了幾步。
“你不信我?”符卿雲上前一步,柳傾秋便向後坐一點。
“我知你心口處有一顆紅痣,又知你冬日裡跪傷了膝蓋,走不遠路。”他見柳傾秋還不相信,猶豫片刻後,幹脆道,“還知你身下那物不似尋常男子,格外……格外……”
符卿雲“格外”了好一會兒,才憋紅了臉,道了個“秀氣”二字。
柳傾秋的身子隻有他舅舅和自己知曉,如此,這人總該相信自己了吧。
“你……”
果然,符卿雲瞧見柳傾秋的神色緩和了幾分。
“是我!”
符卿雲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他直接坐在了柳傾秋身側,正要為柳傾秋解下繩子,沒想到這人猛地起身撞在了他胸口上。
符卿雲登時痛的起不來身,人還沒緩過來,便聽見“砰”的一聲。
符卿雲擡頭,隻見柳傾秋緩緩滑落在地上,額前鮮紅一片。
乖乖,怎麼又要死。
.
東宮喜事未辦完,險些辦了喪事。
好在平日裡太子體弱,太醫院的人随時應候着,這才将人救了回來。
“怎麼樣?”
看着把完脈的太醫,符卿雲問了一句。
洞房花燭夜出了這樣的事,誰也不敢把消息透露出去。
太醫聞言,隻回禀道:“已無大礙,隻是一時氣血上湧昏了過去,且有的睡呢。”
他說罷悄悄擡頭看了符卿雲一眼。
這人從前病者,隻當是個良善的主,沒成想一醒過來就去朝露殿要納狀元未妃,還做出霸王硬上弓的事。
看來這往後的日子,不好過了。
“無事就好,慕齡,送太醫回去吧。”
符卿雲吩咐完正要去看柳傾秋,身後的太醫又道:“殿下,柳奉君身子不好,隻怕受不住男女之事,經不起折騰。”
“我知道,我……”符卿雲話說到一半,忽然明白過來這太醫是什麼意思了。
他原本想解釋一番,又覺得多說無益,幹脆冷聲道:“速回太醫院去,今日之事若敢多言,叫人拔了你的舌頭。”
果然,一句話下去,那太醫轉身便走了。
符卿雲雖覺得東陵王平日裡言語狠辣不近人情,但有時候他的某些招數,用來禦下倒是很有用。
也算是取其精華來用了。
屏退殿内其他人後,符卿雲才坐在榻邊去看柳傾秋的狀況。
額頭的血迹已被太醫處理過,敷上了金瘡藥。
便是昏迷過去,也仍舊是愁眉緊蹙。
符卿雲隻顧着救柳傾秋出來,倒是忘記這人視清白如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