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爺,何明亮,我當然認得。”
卷發少爺淺笑地注視着何溫炎,說:“可我現在在說的,就是你,何溫炎。”
何溫炎平靜地凝視蔺辰片刻:“哦?那還要請閣下指教,我一個小小的何家廢棄少爺,何德何能讓你專程跑這一趟?”
蔺辰說:“凡是了解過帝都圈的人,誰會不知道何溫炎的大名?過往十年中,你為‘何家少爺’這個頭銜嵌上了金,帝都各大家族的育兒标準一度都在向你靠齊。”
“如此優秀、出色的才華,隻因血緣紛争就被全部掩蓋,着實有些可惜了。”
何溫炎不為所動。
吹噓的台詞充斥了他前二十年的每一天人生,他從不稀罕任何誇耀、稱贊的話語。
哪怕是在驟然落魄的這一個月裡,至少在今天之前,諸如此類的馬屁依舊萦繞着他的生活。
他聽得膩耳朵。
他淡淡地問:“所以呢?”
蔺辰說:“報仇雪恨,打臉何家。東山再起,重獲榮耀。”
“你,沒有想過嗎?”
何溫炎嗤笑一聲:“想過又怎樣,沒想過又怎樣。人都給我下逐客令了,要我即刻滾出帝都——”
他一揚下巴,示意那剛被洗劫過的出租房,嘲諷地說:“難道我還能憑這一屋子的垃圾破爛,撼動何家不成?”
蔺辰微笑:“所以現在,我站在這兒。”
“你有能力,我有閑錢。”
“何溫炎先生,你不覺得我們的資源很相配嗎?”
何溫炎的目光在蔺辰身上停頓了半分鐘的時間,而後意興闌珊地低下眼。
他的語氣平平,如沁了冰水一樣涼。
“如果我願意,兩個小時之前,我大可以從何家直接領走一千萬。”
“如果我願意,這個月的時間裡,餘家,方家,元家,我哪家不能去?”
“如果我願意,現在的你根本沒有站在我面前抛橄榄枝的機會。”
何溫炎覺得沒意思極了。
過去的一個月裡,他曾經有着密切關系的朋友們,一個個地找上門來。
有寄希望于他能回到何家,自願出錢出力幫忙“打倒”何明亮的;有對他回歸何家不抱希望,但是出于對他能力認可想要将他招攬到自家企業打工的。
如果他願意,這些過往熟悉的友人,哪個手上的資源與可信度不能比面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強?
他原以為對方能與他們有些區别。
沒想到,還是一樣的話術。
無趣。
何溫炎冷眼斂目,剛想轉過身去下逐客令,就聽陌生青年語氣不變地問:“可你拒絕的,是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何溫炎頓了一下,再次擡眼。
對方長着一副好皮囊,樣子很乖,微卷的細軟黑發恰好長至遮住半隻耳朵的地方,露出一枚品質上乘的歐珀耳釘,如果光看容貌,何溫炎會認為對方是名家教很嚴的剛成年學生。
可當對方勾起薄唇,繞着他的身周慢悠悠地走動起來時,何溫炎便知道,他的第一感覺大錯特錯。
陌生的短發少爺不緊不慢地說道:“不,不是。”
“你拒絕的是施舍。”
“你拒絕的是招攬。”
“你拒絕向他們低下頭顱,彎下脊骨。”
“你拒絕向他們卑躬屈膝,稱哥喊少爺。”
柔和的音線如同惡魔拉動的小提琴音,以一種魔力般的傳染力充斥着空氣中的每一個原子。
“所以,你甯願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站在破屋之外思考下一處該搬到哪裡,也不願在何家門前彎身撿起那一千萬。”
“可是,我和他們不一樣。”
卷發少爺的臉上揚起笑容,朝着他張開雙臂,下巴微微揚起,毫無防備地向他露出了一截修長而白皙的脖頸,整個人在即将落盡的黃昏中,沾上了最後一絲金黃日光。
“瞧瞧,我現在和你一樣虛弱。”
“我隻代表我個人而來,不會拿捏你、控制你,更沒有能力用家族的權勢壓迫你、裹挾你。”
“我不需要你稱我老闆,更不需要你向我俯首。”
“你我将會是平等的存在。”
“我出錢,你出力。我不會對你的任何行為指手畫腳,更不會幹涉你在商業上的任何決策與行為。”
“失敗我給你托底,成功你分我鈔票。”
“這麼有賺無賠的買賣,小何先生,難道你不敢試一試嗎?”
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滞。
何溫炎定定地看着對方,沒有發現自己從剛剛開始,目光就已經鎖定在了對方身上,不停地跟着對方繞圈的路徑左右轉頭。
蠱惑的笑容與清香悠長的香水味,萦繞了何溫炎的整個身心。
零下五度的寒風此時此刻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一個,想為他本身下注的“投資商”。
為的是他,何溫炎,而不是為他與何家相關的任何關系。
這樣的投資行為一旦暴露,甚至還會引來何家的不滿甚至敵意。
何溫炎想,真不知道這個人是沖動無知,還是真就那麼大膽,敢在他還什麼都沒證明過的時候,就将砝碼擺上賭桌,為他下注。
何溫炎緩緩地眨了眨眼,問:“你能拿出多少錢?”
卷發少爺微笑:“第一年,三千萬。”
緊張地屏息觀戰的系統尖叫起來:“不!宿主!你沒有!!祁家的三千萬尾款一半要在半年後給,一半要在合同結束時才給,我們現在卡裡隻有三百萬!”
卷發少爺眼都不眨一下,笑得标标準準:“啟動資金三百萬,隻要你能向我展現自己的實力,半年後、一年後我将追加兩輪投資。
“分紅權我也不多要,隻要60%。如何?”
何溫炎冷靜地說:“動态分紅,回本前你拿70%,回本後你拿40%。既然你敢承諾不幹涉我的決策,那麼,決策權全部歸我。怎麼樣?”
卷發少爺堅持:“60%。”
何溫炎揚眉:“看來你對我的未來非·常·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