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七點,左弘業準時踏入實驗基地的大門。110A2正好迎面走來,左弘業将本就矮小的個子壓得更低,臉卻高高揚起,笑眯眯地朝他打招呼:
“前輩早啊!”
110A2卻不似平日裡熱絡,鼻子裡哼出一聲,目光一點兒沒落在他身上,仿佛面前不是個人,而是一團空氣。
左弘業憤憤地盯住他的背影,那眼神突突地往外冒着火星。他攥緊拳頭,心裡罵道,昧着良心誇你兩句,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他往前沒走兩步,又碰見一個熟人。叫115A4,是個自來熟,剛來的時候和他打過交道,但說的都是廢話,沒一點有用的信息,慢慢地,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116A2,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左弘業腳步不停,眉宇間盡是不耐。
115A4不可思議道:“你竟然不知道?!‘進步之星’的結果出來了,就在剛剛!”
左弘業滞住腳步,忐忑中又暗含幾分期待,問:“誰啊?”
“你先猜猜!”115A4一臉雀躍。
左弘業懶得理他,徑自按了吊墜。透明晶幕憑空出現,穩穩地懸浮在他眼前,一同出現的還有刺眼加粗的代号——116A1。
115A4也不惱,挨着左弘業一起把那條通知又看了一遍。
“千算萬算沒算到竟是他!千想萬想沒想到竟不是110A2!解氣解氣哉!”
左弘業收了晶屏,步伐虛浮地往自己工位走去。他一邊對自己落選感到失望,一邊對菏笠獲選感到嫉恨,一邊又對之前向110A2話說得太滿而感到懊悔。
他失了魂般坐在工位上,工作屏上密密麻麻爬滿了他的不甘。
随着一聲悅耳的“叮咚”,菏笠出現在了自動門後。第一個注意到這邊的人,大喊一聲——116A1,然後烏泱泱地壓來一群人。
菏笠受驚地往後退了一步。
自動門沒了紅外感應,又“啪”得一下關上了。
再開啟時,菏笠便看到一群陌生的面孔推搡着擠在面前。他們個個喜氣洋洋的,嘴邊挂着親切的笑。
“‘進步之星’!”擠在最前面的是115A4,他嚷道,“今天是不是得請大夥搓一頓呐!”
其餘人跟着附和:“請客!請客!請客!”
菏笠這才得知自己選上了,不過他一排排看去,内心實有不喜,我跟你們熟嗎?
不過深谙社會生存法則的他,還是點點頭應了下來。
大夥兒激動地歡呼起來,接着七嘴八舌地讨論起哪家餐廳最好吃,轉頭就把他這個“進步之星”給拋在腦後了。
菏笠一早的好心情毀了。敲擊面闆的聲音都比往日來得大。
平日裡一個賽一個能熬的一群人,今兒倒是準點下班了。每個路過菏笠設備的人,都要親密稱呼他一聲——進步之星,生怕他把請客的事給忘了。
一個接兩個,兩個接三個,像條紮得稀巴爛的麻花辮子甩了出去。不過,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
除了他們設備上的四人,還有些四零八落地撒在椅子上。有的是對這種活動不屑一顧,甯肯把時間花在工作上;有的是心裡想,但不好意思去的,比如113設備上左顧右盼的兩人,也是當初防護服事件在110A2身後跳腳的倆喽啰。還有的就是不服氣結果,覺得丢了面子的110A2本人。
菏笠被擁在最前面,兩邊肩膀各搭着一隻陌生的手。他左右看了看,模糊地認出這倆也是資曆較老的員工。
“六一呀,”他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親切地道,“這大樓裡沒什麼能吃的飯店,咱們坐光門去法界吃波爾多紅酒炖牛肉,那滋味可美了。”
另一個把菏笠攬過來,道:“别聽他的,他是法國佬就好那口,咱們中國胃可吃不慣。要我說,我們就得去中界整口啤酒,架個火鍋!”
其餘人也跟着争辯不休。但極其統一地就是,絕對不能在這棟樓裡吃。
菏笠不解道:“為啥?”
旁邊兩位老将霎時偃旗旗鼓,眼球滴溜溜轉。倒是後面一些小輩說,“當然是吃膩了呗,難得吃頓好的,可不得吃些别的!”
兩位老将猛地點頭,連連道“是”。
菏笠内心隻有一句,呵呵。
從實驗基地走出飼料鋪,沿着環路繞了兩圈,衆人像魚苗似的貫入那間頭懸夜壺的房屋。
窗戶就是這裡的出行站點。一夥人圍在菏笠身邊,等着他拿主意。
菏笠擡手握住吊墜,不明所以,“大家都有星艦吧……”
115A4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大歎了一聲:“六一哥呀,那無論去法界,中界還是美界,都不是星艦在短時間内能抵達的呀!光門,坐光門呀!”
擠在中間的吳信好奇道:“這玩意兒是啥,從沒聽說過。”
“不會吧!”115A4驚訝道,“你們難道沒注意過空中固定不移的像門似的藍屏嗎?”
“就是那個啊?我還以為是什麼電子垃圾,讓星艦都避着開的。”吳信道。
115A4像看土鼈似的看他,“用不着避開,門關上的時候,直接穿過它都沒反應。”他接着道:“隻要坐上光門,下一秒就能到你輸入的地址。”
吳信往前擠去,“那還費什麼話,趕緊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