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白隻覺得自己置身在一場夢裡。
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隻能随着夢境發展而變化。
在夢境裡,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不,應該說,是原來的沈遇白。
夢裡的沈遇白比現在更年輕青澀,看起來隻有十五六的年紀。
他正仰着腦袋,跟比自己高出很多個頭的男人講話。
那個男人面容硬朗,穿着一身黑色軍服,看款式也是四五年前的,正低着頭認真聽着他說話,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沈遇白意識到,這就是“沈遇白”的父親,當年帝國第一軍團團長,沈铮。
“爸爸,這次打完仗回來我們一起去旅遊吧!我們有同學去了一個星球,十分有意思,我也想去。”“沈遇白”笑眯眯,“我們選一個媽媽回來的日子一起去。”
“好,我們一起去。”男人摸摸“沈遇白”的腦袋,寵溺地笑了。
沈遇白像是個旁觀者一樣看着,還想再多看幾眼,畫面卻一轉就到了戰場上。
他在這裡看到了全星際所有的敵人——蟲族。
它們長着碩大的身軀,揮舞着巨大的前肢,口器張合,充滿危險。
帝國的軍人們駕駛着機甲,手握武器堅守在前,身後是帝國最重要的關隘之一,這個關隘如果被攻破,蟲族就會如同進入無人之境,帝國危矣。
沈遇白看着沈铮駕駛着高大的機甲,用精神力操縱着它使用武器攻擊着全面進攻的蟲族,眼神堅毅,英勇無匹。
他甚至在這場戰争裡看到了戚止戈。
他比現在要年輕兩分,身姿筆挺,站在星艦的指揮室裡,仰頭看着不遠處遮天蔽日的蟲族,目光冷沉,暗含殺意。
與現在别無二緻。
他感受到自己被扯了一下,眼前的畫面一變,又回到了熟悉的别墅裡。
這時候的“沈遇白”更加小,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樣子,長得粉雕玉琢,一雙葡萄似的黑沉沉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兩個大人手上的東西。
那是個很好看的水晶球,裡面有一個非常可愛的小貓咪在走來走去,留下一串串梅花腳印,雪花循環往複,灑在了小貓咪身上,也蓋住了它踏出來的腳印。
“白白,快看二叔給你帶來了什麼?”
在他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沈二叔和沈三叔。
沈遇白一看到這兩個人就覺得肯定沒有好事發生。
果然,小“沈遇白”在接過這水晶球後,十分喜歡,高高興興地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床頭櫃上,每天睡覺之前都會愛惜地抱在懷裡看看,時間久了,“沈遇白”生了一場病。
“哎……”一聲歎息響起,沈遇白扭頭看去,是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臉上滿是可惜,“小少爺這個病暫時查不出病因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精神力受到了損傷,儲備值急速減低,以後怕是……難以覺醒高級精神力了。”
星際人民會在年滿十四歲之後覺醒精神力,精神力的等級高低除了取決于遺傳,精神力儲備值也是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儲備值越高,就說明這個人覺醒高級精神力的可能性更大。
“精神力我們不強求,隻求孩子健康長大。”更加年輕一些的沈铮看着床上躺着的臉色蒼白的小孩子,眼中滿是沉痛和自責。
沈遇白看着平時難以因為外物而産設給你情緒波動的沈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靠在“沈遇白”的床邊,握着他的手說着對不起,眼睛也忍不住一酸,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好像這一切是自己親身經曆過一般。
他想要去抱住眼前這個悲傷的男人,但身體根本不受自己控制,被狠狠一拽,又回到了戰況激烈的戰場。
斷肢殘骸,屍橫遍野。
蟲族大敗,但就是在這場戰争裡,“沈遇白”失去了父親。
他紅着眼睛看着站在最前面,手裡捧着一個小小木盒的年輕女人。
她眼眶紅腫,神情肅穆,栗色的長卷發披散在背後,卻失去了光澤,身穿白大褂,能看出意外突發,從實驗室裡匆匆趕來。
她是“沈遇白”的母親。
沈遇白看着站立在最前方的女人,心中被酸澀脹滿,忍不住微垂下眼眸。
他再次擡起頭,場景又發生了變化。
還是那熟悉的沈家别墅,但這次出現在這裡的,是沈家老爺子,“沈遇白”的爺爺。
這是沈遇白第一次見到“沈遇白”記憶中的爺爺,老人卻已經躺在床上,沒有了呼吸,身邊除了“沈遇白”和艾森,沒有一個人在為他的逝去真情實意地難過。
而沈遇白知道,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在不久地将來就會被跪着的其他人逼迫緻死,自己才取代了他。
這似乎是“沈遇白”的記憶,可自己為什麼會覺得如此熟悉?就好像是失去的記憶逐漸恢複,蓋在腦海深處的陳年記憶上的薄紗被一點點揭開,逐漸顯露在沈遇白面前。
最後一個可以庇佑“沈遇白”的人離開之後,僞善的沈二叔、沈三叔露出了他們鋒利的獠牙,充滿惡意地向青年湧來。
愛自己的親人們一一離開,“沈遇白”接連遭受打擊,又被惡人逼迫,最終隻能絕望地邁出了輕生的一步。
沈遇白在一旁站着,根本沒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他知道,等再次醒來,睜開眼睛的就是自己。
可是……
沈遇白看着突然從床上躺着的青年身上爆發出的綠色的光芒,一時間又有些不确定了。
這道強光圍繞着“沈遇白”全身,仿佛流水般流動,竟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防護罩,連床帶人罩在了其中。
沈遇白全神貫注地研究着這層充滿生機的防護罩,卻沒發現防護罩的綠色光芒開始往自己湧來。
一股,兩股,三股……
綠色的光芒突然爆閃,将沈遇白用力一扯,他的意識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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