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刃被小腹深處的撕裂感喚醒,從昏沉中睜開眼睛。
窗外天色暗紅,塵沙彌漫,所有的建築和都模糊不清,連燈光也少了大半,整個世界好像都浸入了湧動的煙塵之中。
酷夏帶來了早晚巨大的溫差,也帶來了沙暴。
一雙白皙有力的手靠近绯刃,想要把他扶起。
绯刃揮開那雙手,慢慢從從沙發上爬起來,蹒跚着走到窗邊櫃前,張嘴湊到集水器下。冰涼的清水落入喉嚨,小腹深處持續的撕裂感平息下去,變成了似有若無的遊動。
他在水滴聲中扶住櫃沿,慢慢滑跪在了地闆上。原子鐘标準時報時輕響,他的眼睛緩緩轉向那邊,又合上了。
午夜剛剛過去,黎明還要很久才會到來。可是相比于赫爾威提漫長的一天,這段時間其實是很短暫的。
這也是绯刃每日裡不多的清醒時刻。
根本不需要任何鎖鍊,他就被困在了這棟房子裡。卵的存在完全改變了他的作息,那種近乎昏迷的睡眠讓他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在他清醒的時刻,汐冥始終都在。
異種再一次靠近,試圖扶起绯刃,白皙的手腕上,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绯刃看着那裡,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的饑餓。他扭開了頭。腹中再度開始翻騰,強烈的啃噬感迫使他蜷縮起來。
“該吃飯了。”汐冥的聲音仍然是那種一成不變的溫和,就好像绯刃的所有抗拒都不會影響他的情緒。
绯刃咬緊牙關,回以沉默。
輕咬的聲音在寂靜之中格外明顯。下一刻,異種不知第多少次湊上來吻住了他。血順着喉嚨湧進了绯刃的身體。
短暫的反抗後,某種本能便攫取了他的意識。绯刃感到自己不再是自己。他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在叫嚣着饑餓,全身所有的觸覺都在為攝入食物而興奮。除了進食,他幾乎再也無法思考其他。
渴望,渴望更多。血已經不夠了,其他的什麼也好,随便什麼能咽下,或者能包裹他的液體……
他感到自己纏繞在了汐冥身上,而異種回以更加溫順的纏繞。
這場漫長的進食最後以滿足的高潮作為結束。
他癱軟在地上,仍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舐嘴角沾染的液體。一身傷痕的汐冥小心地抱着他:“現在好些了麼?”
绯刃在昏暗中看向汐冥。卵改變了很多,他現在即便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一切——汐冥身上所有的淺表靜脈都被咬開了。異種渾身赤裸,遍體鱗傷,看上去比绯刃自己更加虛弱。
察覺到绯刃在注視自己的傷處,汐冥安慰道:“沒關系。”然後那些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重新回到那種白皙平整的模樣。
他的自愈速度比從前慢了。绯刃想。他在衰弱。
“你讓我覺得自己在吃人。”
“我不是人。”汐冥非常自然道:“你可以把我随便當成什麼食物,不必有心理負擔。”
绯刃沙啞地笑了:“我不像你那樣愛自欺欺人。”他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撫摸異種的脖頸——剛剛那裡的動脈連着皮肉完全被咬開,現在卻又是光潔細膩的模樣了:“我覺得你可能會先死。畢竟你們隻是長生,不是不死。”
汐冥點點頭,坦然道:“确實。”
绯刃停下了動作。
“這已經很好了。在繁殖期,我們被母體完全吃掉的情況也是有的。”汐冥解釋道:“我們的繁殖對象可能是任何形式的生命,所以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
“你不恐懼麼?”绯刃輕聲道:“不問是否值得麼?”
“不。”汐冥想了想:“比起眼看着卵變成孳生體,讓自己成為幼體的養料是更好的結局。”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甚至有一些安然:“繁殖就是這樣,要有犧牲,這是我們作為雄性的使命,保護母體,為了幼體能平安降生。至于你問是否值得……延續生命,當然值得。”他握住绯刃的手,吻了一下:“所以你完全不必愧疚。”
绯刃猛然抽出了手,擡手拉出料理台上的一把尖刀,抵在了汐冥脖子上:“我有什麼好愧疚的,你把我變成了怪物!”
“幼體誕生後一切就會恢複正常的。”汐冥安慰道:“現在的它們沒有辦法,它們需要依賴你才能攝入發育所需的營養……所有的生物都是這樣的,不止森羅……”
刀尖刺入了汐冥的皮膚。绯刃冷冷道:“你總是很會找理由。”
“因為事實如此。”汐冥歎了口氣:“你可以用刀刺我,如果那能讓你的情緒恢複平穩……”他認真道:“我不會為此受傷的,請你放心。”
沒什麼比這更荒唐了。他們分明親密無間地擁抱在一起,中間卻隔着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