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人家大老遠來了,一時半會兒又沒法走,哪怕這人是打小看不對眼的死對頭,也沒有叫人家在樓底下,濕淋淋地凍着的道理!
俞微硬着頭皮帶人上樓,心裡一直安慰自己。
沒事的!說是上去坐坐,其實也就是充個電、打個電話的事兒。
雖然她怕姜雲慧和顧泠舟撞上,三兩句揭了自己的老底。
但話說回來,人家姜雲慧好歹已經畢業兩年、在國内知名漫畫網站小有名氣的漫畫家!
面對外人的時候,她還是很沉穩的。
就算...就算她心理沉穩得沒有那麼徹底,但現在也八點多了,她生理上也該到了睡覺的點,兩個人充其量打個照面,姜雲慧就該去睡覺了!
對啊!打個照面說個你好的功夫。
兩個人頭次見面,總不至于顧泠舟上來就說“你好你好,我倆是高中同學,你倆是不是情侶?”
姜雲慧說“不是不是”然後問“你們倆之前是不是拍過同性題材的電影?”吧?
她還在場呢!
大不了誰說到這方面話題,她就往回攔!
俞微深吸口氣,心裡做足了臨時考試的準備,然後打開了家門。
門打開,屋裡很安靜,有塑料袋窣窣作響,冰箱制冷機工作的聲音都一清二楚。
俞微進去換鞋的功夫,很快掃了眼客廳和廚房。
客廳的沙發就在對門的位置,上面堆放着顧泠舟提來的東西,髒髒包和奶黃包正圍着一個袋子裡嗅——那裡裝的給小朋友買的益智玩具,碰一下會響,它們倆隔着袋子玩的起勁。
廚房裡,剛剛做手抓餅的攤子還沒收拾,餐桌上放着兩杯喝了一半牛奶。
總結,姜雲慧沒在,這場臨時考試取消了!
俞微喜形于色,她猜姜雲慧睡覺去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放松,回身輕輕碰上了房門,又蹲下去在鞋櫃裡找拖鞋。
看得出來她家裡不怎麼來人,俞微一連開了好幾個櫃子才找到,是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顧泠舟接過來悶聲道謝,又有點猶豫的問:“你...家裡沒人?”
昨天在飯店,俞微中途去衛生間,顧泠舟聽了不少她們家的傳聞。
什麼“俞微爸爸炒股失敗,公司破産之後跳樓自殺”“她哥哥嫂子趕回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大學還沒畢業她媽媽就讓她聯姻還債”“男方本來想吃絕戶,後來看她們家沒有油水可撈,生下孩子就離了婚”“她奶奶被氣到中風癱瘓”“家裡沒錢,俞微隻能又去結婚...”
當時的顧泠舟心裡聽着,手上打翻了果汁杯。
現在的顧泠舟,一進門,目光就很快地掃視過屋子。
屋子不大,兩居室,家具都老舊了,而且很明顯,屋子裡沒有絲毫有小朋友生活過的痕迹,這讓客廳裡的那些母嬰用品看起來格外突兀顯眼。
她不是這兩年剛剛三婚又離婚?顧泠舟盤算着有孩子也差不多半歲,買的東西都是照着六月齡左右的寶寶買...
顧泠舟帶着詢問地看向俞微。
俞微滿腦子“女朋友”和“要露餡”的事,聞言第一反應也是以為她問得“女朋友”在沒在家。
她避開了顧泠舟的視線,轉過身一把薅住牛角包後脖頸。
牛角包進門要擦腳,但是它還小,訓練不夠徹底,這會兒看俞微沒功夫理它,它就悄悄爬着想過去貓咪們那邊。
俞微薅住它,把它往衛生間裡推。
衛生間就在進門的位置,俞微把狗推進去,有點支支吾吾的回,“她...上班去了。”
顧泠舟:“......”
顧泠舟到底沒多解釋,她摘了墨鏡和口罩,半蹲在邊上換鞋。
她手上在解鞋帶,視線裡是俞微霧藍色家居服的褲腿。
褲腿的布料是毛絨的,看起來厚實又柔軟,隻是褲腿有點短,俞微微微俯身的時候,會露出下面的腳踝。
俞微很白,先天的冷白皮,襯着衛生間昏暗的光線和藍色布料,那截腳踝簡直白得醒目。
說醒目收斂了,她太瘦了!以至于跟腱過于明顯,給人一種皮包骨的錯覺,看得人簡直觸目驚心。
顧泠舟忍不住皺眉,感覺喉嚨處頂了一團氣,瘀阻到眼睛又酸又脹。
她唇抿得更緊,然後看見那雙腳轉過身,朝她這邊走過來。
“家裡能用的插線口不多,我把你手機拿到卧室裡充電吧。”
俞微的目光落在顧泠舟頭頂,她沒擡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俞微,俞微接過來又問:“你帶數據線了嗎?”
“沒有。”
顧泠舟微微擡頭,俞微立馬就垂了眼,“那我試試我那根你能不能用。”
說完她往房間走去,顧泠舟的視線一路跟着那雙觸目驚心,拐進左手邊卧室。
她垂眸沉了口氣,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那兩隻本來在玩玩具的貓聽見動靜,回頭很警惕的盯着她。
狸花貓盯着看了一會兒,最後叫着跳下沙發,跟進了卧室,橘貓反應不大,看了會兒就蹲在沙發扶手上,看着很...慈祥。
顧泠舟上去摸了摸,它也不躲,很享受的眯着眼睛。
很快俞微從卧室出來說:“試過了,能充上。”
她看見顧泠舟在沙發邊,才想起來招呼她,倒了杯水放茶幾上,說:“你先坐吧,那根線充得有點慢,你可能得多等一會兒。”
顧泠舟說:“好”,但也沒動,曲着手指逗貓玩。
俞微抿抿唇,又說:“那你随意,我去給牛角包吹吹毛,它淋了雨,不吹幹容易得皮膚病。”
“好。”
俞微往衛生間走了兩步,想起什麼又頓住,“對了,那個水,你要是沒在邊上看着,那個水就别喝了,它們倆特别愛喝人杯子裡的水。”
顧泠舟應了,俞微進去給狗吹毛,吹風機的嗡嗡聲響起來,像是趕走了尴尬似的,俞微松了口氣。
顧泠舟則繞着茶幾,徑直走向對面的電視。
剛剛沒看到,電視機還是二十多年前那種,大腦袋的款式,很沉重的壓在木櫃上。
顧泠舟繞着看了一圈,發現她應該也不怎麼看,電視線都沒插着,盤成一團,塞在了飲料瓶裡。
轉過身,身後就是廚房,廚房的隔斷看着像是新的,外面一左一右放着新買的雙開門大冰箱,和上了年紀的、好像是實木的餐桌。
打量到桌上的牛奶時,顧泠舟的視線很快地掠過去。
然而這屋裡也實在沒什麼多餘的東西給她觀察了。
顧泠舟不知不覺到了洗手間門口,俞微看見她,立馬關了吹風機,問她:“怎麼了?”
大約給狗吹毛真是個體力活,俞微額上沁出了一層汗,顧泠舟看着她默然片刻,“方便進你的卧室嗎?我想發條消息。”
“噢,你去吧,左邊房間,在床頭櫃上放着。”
俞微指完了路,又接着吹風,然而顧泠舟一走,她就開始不安。
去卧室?早起被子都沒疊,屋裡亂糟糟的,地上沒有她掉的頭發吧?這東西就長在頭上的時候金貴。
床上沒有什麼不能見人的東西吧?垃圾桶裡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吧?她那些...
嘶,被熱風燙了一下,俞微回過神。
牛角包早就吹幹了,她怕兩個人在一塊尴尬,這才躲着不出去,想到這裡是真坐不住了,草草給狗子收拾了下浮毛,俞微趕緊出去。
“找到了嗎?”俞微邊問邊進了卧室。
卧室的窗簾沒拉開,屋裡暗沉沉的,顧泠舟躬身站在床頭的位置,手機亮着白光,還在開機。
顧泠舟回頭揚了揚手機,說:“找到了。”
“那就好。”俞微幹笑兩聲,順手把衣架上的衣服挂好,垃圾桶踢到了門後面。
然後她繞到床那頭。
枕頭邊放着耳機,頭戴式的,俞微順手挂在脖子上,然後偷偷把被子扯平整,視線看對面的床頭櫃,确認櫃子都關的好好的,她才松了口氣。
而這麼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顧泠舟的微信提示音沒斷過,俞微看顧泠舟神色有些嚴肅的發消息,估摸着一時半會兒說不完,跟她說:“數據線有點短,你彎着腰難受,坐床邊吧。”
“不用了。”顧泠舟指尖沒停頓,很快的打字,“我衣服濕了,别把你床鋪也沾濕。”
“那你要不要換件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