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顧泠舟戴着耳機,手指捏着毛茸茸的粉嫩獸耳,一副要帶不帶的樣子,惹得面前的牛角包一陣騷動。
它顯然對這毛茸茸觊觎已久,俞微一走,牛角包立刻顯得無法無天,張嘴夠不到,就試探着爬上顧泠舟的膝蓋。
顧泠舟沒趕它,還拿着發箍逗狗,但可能是她面無表情的樣子看起來太兇,不然就是某種味道透露了她心裡的緊張和焦躁。
又或許是她罩在陰影裡,眸子看起來幽黑深邃,讓本就偏硬朗的臉部線條,此刻更是透着股頹廢和陰郁。
總之牛角包看她兩眼之後很慫地想逃,隻是那發箍在跟前揮舞的起勁,另一隻手還落在它頭頂撸毛。
人在屋檐下,狗在人手下,牛角包想逃卻逃不掉,舔舌頭的頻率很高,最後隻能耷着眼角,怯生生地、很讨好地陪她玩。
好在,俞微她們出來得很快,開門聲一響,牛角包就很凄慘地哼唧着跑過去。
顧泠舟沒聽見動靜,但看狗子的反應也明白了。
她心跳不受控的加快,長出口氣後,翹着的腿放下來,慢慢坐直身體,臉上從容不迫地挂上表情,手上從容不迫地把捏變形的貓耳藏到身後。
然後看着俞微目不斜視地大步走向廚房。
顧泠舟呼吸都停了一瞬,緊接着感覺有血液沖上耳膜,她隻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顧泠舟臉上的從容有點崩不住,她嘴唇嗫喏着,身體幾乎就要站起來跟過去!
直到餘光掃到姜雲慧抱着狗的身影,她才掩飾性的低頭,屈指蹭了蹭鼻尖。
不急,不急。
顧泠舟沉了口氣,在心裡複盤最終的結果——俞微看也沒看這邊一眼,是姜雲慧抱着狗,慢她半步過來,試圖像這個家裡的第二個主人一樣,繼續她們剛才的閑談。
很顯然,她覺得顧泠舟是客人。
真有意思,她覺得自己是客人!
而她這位主人,現在很好奇自己這個客人的工作經曆。
“顧老師,你當初拍完《困鎖》,之後怎麼過了三年才又接戲啊,網上都說是你之前那家經紀公司雪藏了你。”姜雲慧抱着狗頭面露不解,“你那會兒都大火了,你經紀公司還能說雪藏就雪藏啊?!”
姜雲慧的表現和剛剛沒什麼區别,俞微也覺得這樣就很好。
前後差異太大,看着虛假,更别說人家本來就是專業演員,在人家面前演戲,這不是班門弄斧鬧笑話嘛!
俞微隻希望,姜雲慧不會否認她們的關系就好,反正隻要她們倆一口認定了,顧泠舟也不可能讓她們倆證明。
證明!
想到這兒俞微又來氣。
見過網上□□件要證明“我爸爸是我爸爸”的,見過充面子要證明“我的鄰居是我女朋友”的,沒見過誰發神經,為了證明自己不在屋裡,于是跳樓的!
她這麼有本事,直接飛天遁地走人算了,還折回來幹什麼?為了讓自己确認自己沒有精神分裂?确認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個顧泠舟?
神經病!
俞微拌奶油的動作都透着股乒乒乓乓的暴躁,可偏偏一半的注意力還在身後客廳。
雖然隻要在顧泠舟說起情侶關系的時候,姜雲慧順着應下來就好,但俞微還是不太放心。
當然...也想聽一聽,顧泠舟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尤其是姜雲慧問的那三年。
姜雲慧說她三年被雪藏,其實何止,那三年還是顧泠舟被罵的最多的時候,說她被富豪包養,做小三,耍大牌...
網上的謠言視頻滿天飛,甚至還因為一張瘦骨嶙峋的照片,被人傳過xd,在線下活動被潑過紅油漆!
一系列抹黑搞得她名聲盡毀,事業前途幾乎被斷絕,劇本合作商相繼換人,顧泠舟一度在娛樂圈查無此人。
一直到她和前經紀公司解約,顧泠舟才憑借電視劇《獵巫》重回觀衆視線。
不管那些事和經紀公司有沒有關系,對當事人來說,那三年肯定不好熬。
可剛剛對着自己演戲經曆侃侃而談的人,這會兒回得簡練。
“反正都過去了。”
她站起身,當着姜雲慧的面脫下羽絨服外套,搭在沙發上,然後攤開手心,“我想去洗個手。”
“哦,衛生間在一進門的位置。”
姜雲慧給她指路,沒察覺什麼不對。
她沒經曆過那段,這事兒發生的時候,她還上着高中,不曉得這事兒在網上鬧得很大,等她吃瓜吃到的時候,顧泠舟已經憑着電視劇翻紅了,而且也澄清了當年的那些事都是經紀公司搞得,因為她不肯聽公司的安排。
這事兒現在是被當成梗,說顧泠舟耿直要強,前經紀公司不做人,對藝人打壓性測試,逼得人家解約了,又想毀了人家前程。
後面好多人還是因為這事兒粉的顧泠舟,覺得正主性子剛,不畏強權。
姜雲慧也就沒有戳了傷疤的覺悟,還是很自然地追在顧泠舟後頭,在衛生間門口問她:“那你現在的經紀公司好嗎?沒有pua你吧?”
“沒有。”顧泠舟看了眼鏡子,然後指了指洗手台上挂着的發圈,問,“可以用嗎?”
姜雲慧點了頭之後,顧泠舟把頭發紮起來,很認真在洗手:“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室了,話語權多了很多。”
“那就好!”姜雲慧看着鏡子裡的顧泠舟,歎了口氣,“還聽說他們不放你去演《花千樹2》,然後導演硬是等到你解約,還放話說,《花千樹》系列一共四部,你們主角團一個人也不會變,哎,楊導是真好啊。”
“是。”顧泠舟洗完了手,沒回客廳,直接走向了廚房,“楊導是我貴人。”
俞微正在把拇指餅幹往容器裡放。
天氣冷,餅幹和果醬都降溫很快,不怎麼需要放到冰箱。
顧泠舟走過來在她邊上,問:“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俞微還在生氣,實在擺不出什麼好臉色,然而剛剛的話題又實在沉重...
姜雲慧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但俞微是親眼見過的,隻能盡可能克制住了自己的語氣:“...不用!”
顧泠舟沒說話,視線在台面上轉了一圈,很自覺走到俞微左手邊,“這些紅棗都要剪開嗎?”
“不用幫忙!”
顧泠舟已經拿起了剪刀,俞微的拒絕也更加堅決。
明明昨天見面的時候,她還能維持“老同學”的體面皮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坐在一起說點體面的客套話。
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皮囊被撕了個粉碎。
俞微拿不好自己該用什麼面目見人,那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見人!
她隻想把人推得越遠越好。
她試圖去搶顧泠舟手裡的剪刀,可她動作很快的躲開了。
跟耍瑞士軍刀似的,顧泠舟動作靈巧的讓剪刀在手裡轉了個圈,掌心包着把手,尖利部分朝着内側。
“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找點事做也好。”
俞微:“......”
不知道是不是俞微的錯覺,她總覺得面前的顧泠舟,和昨晚的那個人不一樣了。
眉眼更舒展,整個人的氣勢更加...
怎麼說,感覺昨天見到的顧泠舟,是蹲在樹杈上的鷹,眼神銳利,但兇悍利爪忙着休息,看起來很收斂。
今天的,不,現在的顧泠舟,就全然一副老鷹展翅,翺翔天際的架勢。
俞微心裡說不出的别扭,直到餘光看到旁邊的窗,她又有點了然。
明白了,這兒有窗,她這是看見天空,就控制不住自己自由翺翔的本能了!
俞微臉色又沉下來,她面無表情把紅棗拿遠,交代姜雲慧:“姜雲慧,聽見了嗎?你顧老師說了,閑着也是閑着,正好帶你顧老師去找把錘子,把那袋核桃給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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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客廳,說話聲伴着咔吧咔吧剝核桃的聲音,俞微清清靜靜守着廚房,忙的有條不紊。
體力活就是這點好處,它不需要動腦參與,腦子也不會去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上,反而格外專心,心情也跟着安靜。
很快,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