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中,消息流傳最廣的有三個地方,青樓,酒樓,最後一個則是茶館。而在茶館中,掌握最多情報的可能不是小二,也不是掌櫃。而是那個最不起眼的說書人。
樓下聲音嘈雜,說書的人站在台子上,醒木一拍,引得衆人一片喝彩。
說書人垂下頭,壓低了聲音,“正當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時,神醫九萬歲出現了!”
說書人用着自己獨特的聲線,引誘着觀衆們進入那個他們未曾參與的故事之中。
江湖上,最津津樂道的便是那幾個名人名士,其中神醫九萬歲便是幾位名士中最出名的那位。俗話說的好,得罪天下第一也不要得罪一個醫者,因為你保不準自己什麼時候需要他救。
“隻一針,那将死之人蒼白的臉立馬紅潤起來。半刻後,原本還躺在床上的人便活蹦亂跳,竟與常人無異。這九萬歲的醫術當真是一場神迹。”
醒木再次拍下,一陣輕笑聲随之響起。這笑聲在這熙熙攘攘的茶館中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付湍的目光從一樓轉移到了眼前的人身上,他面前的人身披藍色長紗,隐約間還能看見裡面的白袍,墨色的頭發被淺藍發帶半梳在腦後。
“這書說的有點意思。”魏知易彎着眉眼笑着說道。他摩挲着茶杯,視線未曾從樓下轉移。
付湍沒有說話,他拿起旁邊的酒壺又為自己續上一杯。酒壺是他自己帶來的,杯子也是他自己帶來的。
茶館裡的茶杯自然是不能放酒的,更别提這裡的茶杯一個就價值千兩,像他這種窮劍客鐵定是賠不起的。當然,魏知易也賠不起。
“既是要去茶館,随便找一個便是。而不是專門挑這裡。”身着黑衣的劍客專心緻志地為自己倒着酒。
這茶館并不是普通的茶館,它隸屬于四大世家之一的姚家。一涉及到世家,那鐵定是有謝府的眼線,魏知易都躲了謝府的人那麼長時間,此番現身,保不準被那位發現。
魏知易擡眸看向付湍,沒有說話,良久他笑了一聲,将目光轉向了樓下。
茶水總是苦澀的,魏知易并不喜歡苦的,但茶這東西,卻像是他戒不掉的瘾。
以前魏知易和付湍一起遊曆江湖時,付湍便是這樣冷着面。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是這樣,笑容是一點沒多,身上的肅殺之氣是一點沒少。
魏知易似是想起了什麼,他噗呲一聲笑了起來,茶杯随着手腕的動作轉了半圈,回到了桌面上。杯中的茶水較濃,但依舊可以看見漂浮在水中的葉片。魏知易拿起一直放在桌邊的折扇,看向付湍。
他拿着折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就當是我一時興起。”
魏知易的眼睛細長,棕色的眼睛裡總是含着笑意。那雙眼睛富有神采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底。付湍知道,除非魏知易親口說出來,否則沒人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有一個人可以。
魏知易的師父,天算子徐清。
江湖上的稱号,一旦有“天”一字,那必定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九萬歲的弟子帶着名單下山了,但……”
付湍沉吟片刻接着說道:“消息傳播要不了多久。”尤其還是這種消息。
他未盡的話,魏知易明白。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這句話的殺傷力還是比較強的。
魏知易低頭,黑色的長發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他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扇面一開一合,扇子上墨色的竹子顯現又消失。付湍拿不定他在想什麼,但他也沒多嘴問上那麼一句。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去刨根問底就是人與人的相處之道,即使是有過命之交的朋友亦是如此。
“消息傳播再快,也不過半天。”
陰影遮蓋住了魏知易眼裡的光,他周身的溫潤随和消失了一瞬,随後恢複正常。
“足夠了。”
三個字,斬釘截鐵,不帶一絲遲疑。
付湍擡頭盯着魏知易,眼神裡充滿了探究。良久,他閉上雙眼,歎了氣,“走吧。”
青年身着黑衣,眉目間盡是冷意,那冷意并不是針對于誰,而是他本身性格如此。他的長發被發冠固定,江湖人常用一句話形容這名黑衣劍客,“漠如雪,冷如霜,劍能劈天地。”
至少在話本中,付湍确實能劈天劈地。
魏知易看着杯底殘留的茶葉并沒有動作,他微微斜身看向正站在台子上的說書人。書的第一回已經說完,茶館的人正在收拾台上的東西,而那身着紫衣的說書人并沒有下去,他擡頭看向二樓的位置,正巧和坐在二樓的魏知易對視。
說書人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緊,魏知易拿着折扇的手朝他搖了搖。
像是一個書生,看起來很和善,沒有什麼惡意。但是為什麼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明明他們兩個根本不相識。說書人惴惴不安地想着。
被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