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也要拉謝京墨下水。這就是齊珩現在所想的。
謝京墨垂眸,他沒有看向齊珩,說出口的話卻是對他說道:“若是府上的令牌丢失,那便是王府内的手下辦事不利,二皇子殿下還是好好管教手下為好。”
他其實想說的是二皇子辦事不利,但再怎麼說那也是一位皇子。為怼他而惹帝王不快,不值當。
但即使這樣,齊珩也覺得被面子被揉搓在地上。畢竟王府手下也代表着他這個人。這不就明擺着說,他能力不行。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自然,隻是管的再嚴實,也防不住小人,謝少師怕最是了解。”
南明帝靜靜地看着這場鬧劇,他微微擡手,正在對峙的兩人瞬間不再說話,“珩兒,這次确實是你管教不力。”
正是因為管教不力,謝京墨才會抓到他這個把柄,并借此發揮。
雖然高台之下的官員都沒有說話,但南明帝已經能明顯感覺到很多人的心都開始歪向謝京墨。
不過是一群牆頭草。南明帝微微阖眼,他身子向後微靠,抵在龍椅的靠背上。仿佛對下面的混亂絲毫不關心。
齊珩聽到這句話,手指不由地顫抖,他再次拱手,隻是這一次彎下的腰比以往都深,他語氣莊重地接過南明帝的話,“父皇所言極是。”
南明帝面上無波,他的手緩慢地敲打着龍椅,并沒有立即開口。
謝京墨安靜地站在原地,他低眸,即使看向他的眼睛,旁人也看不透這人在想什麼。
太師轉眸看他一眼,内心歎息一聲,收回目光。
“前些日子幽州附近多有盜賊,朕記得曾經将這事情交于你,現下辦得如何?”良久之後,南明帝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顯然是将上一件事揭過。可齊珩也知道,南明帝此刻正是在給予他一階退下的台階。
幽州附近多盜賊,但還沒嚴重到需要朝廷商議的地步。所以當時南明帝也隻是随手丢給二皇子去辦。
“回禀父皇,幽州那邊的盜賊甚是狡猾,但索性兒臣派人蹲守幾天也有所收獲。如今那些盜賊已全部關押至天牢之中,因為事情瑣碎,還未來得及向父皇彙報。”齊珩恭敬地說道。
南明帝欣慰地點點頭,“不錯,如此甚好。”
齊珩身形微頓,他沒有起身,而是再次說道:“不過……兒臣在一個盜賊身上發現一件奇怪的信件,那信件全篇都是官員的姓名,兒臣思來想去,不得其解。”
他歎息一聲,直起身子,轉眸看一眼謝京墨,說道:“也幸虧謝少師提起,這才想到或許與那九萬歲的弟子有關。”
謝京墨也擡眸望他,他不着痕迹地皺皺眉頭,最終沒有出聲。他沒指望能給齊珩扣上帽子,隻是單純地給齊珩使絆子罷了。
何況那名單的真假,除了那些在名單上的人,誰又真的去在乎。外面傳得很玄,但說到底那就是一個催命的符。
名單上的人去拿,自然是想要毀去。就算不毀,試圖要挾别人,那也是會被砍頭。
更别提名單以外的人,不被衆讨,都是幸運。
對于當年的秘聞,謝京墨最是清楚。
這件事情最終以齊珩交出名單結束。
謝京墨乘着馬車到達宮門時,已是深夜。除非是皇族之人,否則不得乘馬車進入宮門,這是規矩,而且是先皇立下的規矩。
月朗星稀,隐隐白光落入他腳下的道路。他撩起馬車的簾子,一旁的婢女提燈為他照明。他擡眸看向那一眼望不到頭的高牆,心中不知為何出現一絲落寞。可還沒等他注意到,那絲落寞就已經消失不見。
一盞宮燈被遞到謝京墨的手上,宮燈的框子是木制的,隐約間能看到其中的燈火搖曳。
他沒帶任何人,宮中無論何時都燈火通明,但謝京墨走的那條路并不明亮,甚至還有些昏暗。風中帶來些喧嚣,可再細細聽去,卻徒留一片死寂。
看來應是因為深夜,宮中連宮女太監也沒遇見幾個。
謝京墨走過這條路很多次,從一開始的少爺到如今的少師。
他有時覺得很荒唐,但再回頭看去,卻覺得隻是一切都順理成章。
風中傳來一陣腳步聲,樹葉之間出現一些亮光,謝京墨頓足望去,卻見昔日恩師提燈立于草木之間,那人還是沒怎麼變,像是萬年不變的松柏。
“徐太師。”他看向徐夢德,淡漠地說道。他話音冷淡但又像是有絲絲溫柔所在。
徐夢德笑出來,他擡腳走到謝京墨身旁,他最是知道謝京墨的性子,自然也不怪他的态度這番冷淡。
徐夢得此時穿着一身藏藍色衣袍,并不似朝堂之上那莊嚴的紅。
他與謝京墨并肩而行,不久後,緩緩問道:“去找陛下?”
謝京墨手腕微擡,燈照清前方的路,他笑了一聲,說道:“你在此堵我,不正是知道答案嗎?”
夜色寂靜,涼意湧上心頭,風中夾雜着寒冷,雖是夏季,卻讓人覺得是入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