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家主直起身來,快步走向牆邊,那速度之快,并不像是一個老人的速度。
一定能的。
他手指微顫着打開牆壁上的機關,内心充滿不安。不知為什麼,明明有十成把握,他卻在此刻慌亂。
他暢想着林識入獄,晚幽城成為金家的天下。
到時候站在斬台之上就是林識!
可,事終不如人願。
木盒自他手中滑落,随後掉在地上,發出一陣巨大的響聲。與此同時,木門被轟然打開,官兵自門外湧入。
當年二皇子遞給他的钗子不見了。
他此刻後背冷汗直冒,心如死灰。
昏黃的陽光斜照在窗子上,若是擡頭望去,便會自那光中窺見一片飛揚的塵土。
這個房間很簡單,一張桌子,一張床,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
不,還是有的。
被放在桌子中央的東西與這個房間格格不入。那是一枚钗子,以黃金為底,紅色點綴,那紅雖是鮮豔,但卻不惹眼,如同朱砂的顔色。
藍色的流蘇挂在發簪之上,像是一滴又一滴不規則的淚水。
如果直接望着整個發簪,就會發現,這發簪很像是一隻鳳。
房間外有人走來,那人推開房門。他走路的聲音很輕,但卻不像是刻意的。
随着開門的聲音響起,那腳步聲的主人踏進房屋之内。
藍色的衣袂自空中劃過,魏知易擡手将房門關上。
朱紅的發簪在陽光之中閃耀着,他擡腳走去,卻先一步見到發簪之下的紙張。
那紙張上的毛筆字雖然狂野非常,但卻是寫得很小。
紙張中央寫着一行字:你拜托我拿的東西我拿到了,别忘了答應我的東西。
紙張的落款是一個“九”字,後面還畫着一個酒壇。雖然那酒壇畫的很抽象。
魏知易拿起紙張,歎息一聲,“不就是想要算上一卦嗎?”
他喃喃自語,可沒人知道他口中的意思。
書箱被他放在床的後面,他繞過床,将書箱挪至身前。
書箱中的東西很多,一些重要的東西和小玩意放在一起,顯得異常雜亂。
他從其中翻找出來木盒将钗子放進去,正當他打算将盒子合上時,忽然瞥見盒子的一角。
那是另一個盒子,上面印着皇印。
魏知易沉思片刻說道:“也許該把這個東西給他了。”
他将那皇印的盒子塞入袖子之中,将盒子再度合上。
房間裡似乎恢複寂靜,卻似乎是有些詭異的寂靜。
太安靜。
也太順利。
一切仿佛都那麼的順利成章,與他預想的一樣。
可太過順利反而讓他有所錯覺,仿佛他依舊在一場夢中。
南明七十五年春,晚幽城林識因對金家的不滿而對其發難。
同年夏季,金家大公子登上城主之位。而晚幽城前任城主林識因謀逆之罪,入獄,随斬。
兩年之後,也就是南明七十七年秋。晚幽城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朝廷下令開倉放糧救濟百姓,卻見官家的糧倉之中,顆粒都無。
随後,城中百姓遇害,金家貪污之事與晚幽城舊習俗之事接連被捅破。
可事已至此,獨留百姓苦難。
時間慢慢流動,直到退回此刻。
此刻的時間,南明七十四年,金家倒台,世家之一姚家助林識清理這些誤國之人,城中毒瘤去除,林識存活,而金家之人也未能通知二皇子。
隻是憑借信物的恩情。既然信物已無,那這恩情也将不複存在。
再過不久,相信這舊習俗也會一并被去除。魏知易相信自己的眼光。
天命?
喉嚨湧上一口血氣,魏知易苦笑一番,想要将口中的血給咽下去,去不料仍有幾絲血液從嘴角流出。
他起身擡手将自己唇角的血液擦去,血液染紅他的衣袍,他卻沒有在意。
大概是蠱發作了,可他又很清楚這蠱不可能發作這麼快。
大概,是老天看他不順眼,來催他命的。
恍然間,他不由地想起,曾經天算子一直在念叨的一句話:窺天之人,不入命數。
魏知易想到這裡忽然笑出聲來,他擡頭望向窗外,此刻,窗外清風徐徐,雲彩低壓,遠處似是傳來幾聲孩童嬉戲的聲音,隐隐約約地聽得并不太真切。
但那飄揚在雲彩之下的風筝卻是可以看清。
那風筝或是孩童放的,又或是城中心血來潮的大人放的,但總歸那線是在百姓的手裡。
魏知易無聲地說道,信命運幹什麼?
這話是在反問,很顯然他這人從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