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自房間内傳出,天剛亮起,宿母死去的消息就傳遍整個晚幽城。
宿玉聽到這個消息時,正獨自坐在祭祀台前。她眉間盡是憂愁,這次的祈雨節的樂師隻有三位。
三日之後就是祈雨節上台之際,但三位樂師一個不肯來一個不知去處,現下隻剩吹下洞箫的蕭伯。
“宿玉,宿玉,哎呀,你怎麼還在這裡。”一個頭纏着布巾的老人上前拉住宿玉的手腕,絮絮叨叨地說着。
她邊說邊拉宿玉向她家走去,“出大事了!你母親今早被人給殺了!”
她說着哀歎一聲,很是氣憤。
老人仍舊在絮絮叨叨地說着,而宿玉的耳朵就像是被蒙上一層厚重的布,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什麼?”宿玉再度問道,她的神情恍惚,似乎是不相信這番話。
她母親和這祈雨節沒有關系,又怎麼可能會死!該死的是她宿玉!
老人奇怪地看她一眼,打算再說一遍,卻不料話剛說道一半,宿玉就甩開她的手,不要命地向前沖去。
“哎,宿玉。”她擡手,宿玉卻已經跑遠。
淩厲的風吹在宿玉的臉上。
好疼。
但她分不清那疼是在臉頰上還是在心裡。
母親……
她奔跑是步伐越來越快,内心也愈加慌亂。她祈禱一切隻是一場夢境,祈禱一切隻是戲言。
風将所有的混亂吹散,路好長,卻也好短。林中綠意依舊,可走在道路上的心情卻是不同。
終于,她來到房門之外。
人群圍滿整個房子,門口堵着一群人,他們竊竊私語地在說些什麼。
宿玉停住,她的腳像是被挂上裝滿沙子的麻袋,走一步就勒得腳腕生疼。
空氣中的血腥味直沖她的鼻腔,腦海像是被血氣攪亂。良久,成了一片空白。
“母親。”她直愣愣地望向前方。
人群中的人聽到這聲含着悲怆的聲音,自動為她閃開一條路,宿玉一直在往前走,她一直看着前方,連自己是怎麼走來的都忘掉了。
血色的花,染紅她的眼,人群之中,有幾人看着這一幕瑟瑟發抖,他們在害怕,但卻不是在害怕這個屍體。
宿玉跪在那裡,她垂眸,顫顫巍巍地輕晃躺在地上的人,墨發遮住她的神色,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烈日照進庭院裡,光芒透過樹蔭之間,輕輕落在地上。台階之下人來人往,本不用多費功夫注意,但看門的官兵卻一直觀察着一個人。
那人一直徘徊在衙門的門口,神色糾結,不曾靠近,也不曾遠去。
“這位兄弟,我看你在這也徘徊好半晌了,不如進來說說?”官兵輕輕擡一下腦袋,朝那人問道。
那人雖身着粗布麻衣,但腰間的那腰帶卻是頂好的。
被官兵喚住,他顯然愣了一下,随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一個“好”字。
他擡腳跟随官兵走進去。
林識早已和李大人在大廳等待。
陽光散落在晚幽城的各處,腐爛的習俗終于在這一刻被拔出。
南明七十四年,晚幽城的第二場祈雨節被爆出,舉國嘩然。據聽說,那場祈雨節晚于晚幽城第一場祈雨節一個月,隻面向城中的達官貴人,說是“以舞祭神”,實則幹些人祭的勾當。
上台的少女需飲一杯毒酒,生者淪為貴人的玩物,死者便是河中的祭品。
衙門之外,林識翻身上馬,他一手拽着缰繩,回眸看向自己帶來的人。那些人有的是城主府的人,有的是衙門的人,還有的是城中會騎馬的百姓。
一人騎馬來到隊伍面前,他抱拳一禮,回道:“回城主,人齊了。”
林識點點頭表示知曉,一旁的江程安和付湍見他将視線轉到他們的身邊,也朝林識點頭。
手中的缰繩被勒緊,江程安擡起頭來望着這龐大的隊伍,内心忽然有些不知名的沖動。
背後的長槍隐隐反射着光,鮮紅的衣衫在空中飄揚,少年的馬尾在身後搖曳,他的臉上挂着不含任何虛情假意的笑容。
少年張揚又奪目,正因純真和一腔熱血。
“出發。”
身旁的林識騎馬立于人群之前,一聲令下,衆人直奔他們的目的地。
馬蹄踏碎沉睡的光,喚醒百年沉寂,迎來新生,抛去迂腐。
魏知易站在衙門的不遠處,他靠在門框的邊上,因為炎熱,所以他就躲在陰影之處。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魏知易擡頭望去,卻見那身着霜色衣衫的青年,立于那處。
“你怎麼來了?”他開口詢問道。
謝京墨逐漸走進,最後在離他一步的位置停住,“來看你死沒死。”
站在他身後的木垚退後幾步,眼觀鼻鼻觀心,試圖将自己當成一個透明的人。
魏知易聽到此言,笑出聲來,他歪頭将腦袋靠在門框上,說道:“能得少師青睐,乃是鄙人之幸。”
一句話帶着敬語謙詞,卻不像是恭維。
謝京墨談談地瞥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這句話,擡頭望向那群人離開的方向,問道:“為何不跟着去?”
如果他沒料錯,那群人應該是去拆人祭用的台子。魏知易聽罷,笑着将其糊弄過去。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他将話題轉移到謝京墨身上。
謝京墨知曉問他也問不出什麼,就答道:“三日前。”
微風将謝京墨的衣袍吹起,他轉眸看向魏知易,似是料到魏知易還會問什麼,于是再次補充,“陛下讓我來接九萬歲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