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得這話,但也心知攔不住她的兄長。
後來,她十九歲生辰那天。天降甘露,綠葉上的灰塵被盡數淋去,土壤潮濕,遠處空靈的聲音響徹在天際。她分不清那聲音是哪種樂器,她隻知,手中的信上寫着八個字。
戰亂平息,将軍殉國。
她不信,可那回來的班師之中,她未見兄長的身影。
後來,她隻覺得一切仿佛都沒有了意義。
賞賜也好,封名也罷。
那天大雨之中,泥土粘稠,風也喧嚣。她在雨中迷了路。
她在雨中迷茫,她還是不解,她不清楚為何父親愛戴百姓卻死在百姓手下,為何明知上戰場會死,兄長卻還執意要去。
所有人都在幫助她這個嫡女,想讓武家再次變安定。可她,倦了。
無論武家歸誰,她都不在乎。因為那裡早已沒了她所愛的人,她那時隻想去求一個答案。
于是,在聽聞故鄉遇到幹旱之時,她便去了。
後來,幹裂的土地上沒有了野草,炎熱籠罩着這裡的一切,孩童哭嚎,百姓虛弱,就連空氣中都沒有了水分。
空蕩的大街上擠滿了人,瘦得隻剩骨頭的手拿着破爛的碗伸到她的面前,深陷的眼睛,枯黃的臉頰,以及那雙求生不得的眼睛。
滿目瘡痍之中,她身着華衣與衣不蔽體的他們格格不入。
她的腦海裡一瞬間就空白了,她問同行之人,“為何如此?”
那人頗為奇怪地看向她,可最終他還是說道:“因為饑荒。”
饑荒之時,百姓苦楚。他們站的太高,就以為死亡隻是一個數字。
一句饑荒就蓋過所有苦難。
那一瞬間,她放下了所有,愛也好,恨也罷。她想起那時攤位的婆婆送她的那串糖葫蘆,想起走在路上時,孩童大聲喊着與她說再見。
她擡頭問上天,很是天真地問:“一場祈雨的舞,會讓天落雨嗎?”
同伴聽罷覺得好笑,他搖搖頭,覺得這嫡女的話甚是好笑。
一場饑荒乃是天降的災,所以天又怎麼可能會如此草率得收回這場災害。
那時,她已經不再是别人口中的神女。因為那時的她要風無風,要雨無雨。
同行的人都說她荒唐,可她還是站在一片空地之上。雜草叢生的路中央,她一遍一遍地跳着祈雨的舞蹈。
旁人從第一遍的期待到最後的厭煩。
“你看,她多荒唐啊。”
他們都這麼說,他們說,與其去求天還不如去求朝廷下發的一碗溫粥。他們歎息着,每每看她便不忍地移開眼睛。
後來,三天三夜,她終于求來了一次雨。
天降甘霖,救萬千百姓于水火之中。那身白衣立于大雨之間,癡癡笑着。
雨水遮擋住那舞動的白衣,似是霧似是簾。衆人隻見雨水落于舞者身上,似是天仙落凡給予這枯竭的大地一抹生機。
在那之後不久,那世家女便死了。
有人說那雨是她用命求來的,有人說她隻不過恰好趕上那場雨。可事實如何,誰也不知。
“所以,那人祭究竟是怎麼來的?”江程安蹲在池塘的邊上一邊拽着草坪,一邊問道。
他擡頭看向身邊蹲着的魏知易。
魏知易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身後站着的人拽住領子向後拉,“他掉下去能自己爬上來,你個不會武功還不會水的人,蹲在這裡等人撈你?”
謝京墨拉着人離開池邊,他環着雙臂看着看向魏知易,眼中盡是無語。
魏知易被看時有些心虛,他擡手摸着鼻子,眼觀鼻鼻觀心。
“反正也不會掉下去。”他試圖反駁。
謝京墨平靜地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但魏知易卻是徹底投降。
“魏晚竹,你别故事隻講一半。”江程安拍拍手站起來,他走到魏知易旁邊,拉着他的衣袖說道。
他轉頭隻看謝京墨一眼,便收回視線。
魏知易垂眸看他,幽幽地開口,“晚幽城有段時間物資貧乏,于是當時的官員就想到一個法子,依照祈雨節照葫蘆畫瓢,削減人口。這事是瞞着上面做的。”
誰知道這東西還能留到今天。
反正魏知易是沒想到。
謝京墨在江程安來到魏知易身邊時,就一直看着江程安。
魏知易知曉他在想什麼,無非就是想這位太子遺孤進皇宮後會發生什麼。
于是他将折扇打開,直接遮擋住謝京墨的視線,“謝少師,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