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和門的台階又高又長,而那台階的盡頭有一座神像。香火容納着衆生的願望,而台階下方是亂糟糟的街道。
村子裡已經有人染上瘟疫,門中剩餘的人都已經前去幫忙。為什麼說是剩下的人,因為門主已經帶領絕大多數的弟子前去邊疆。
那時要割地的消息已經傳來,他那時問門主,如果南明帝攔着他們不讓他們去怎麼辦?
易輕聽到這話笑了出來,因為這個問題并不會成立。萬人之上的帝王不會屈尊去攔着他們這群小人物。
但他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如果皇帝真的要攔我們,那就殺他。”
他說出這句大逆不道的話時,是笑着的,那笑容如同夜裡的流星。
“那你們能回來嗎?”
“不知道。如果沒勝利,那沒臉回來。”
“……門主,易和門永遠會等着你們回來。”
細微的光落入馬車之中,小鶴輕輕喚了一下魏知易,恍惚之間,魏知易好像聽見耳邊有人喚他魏晚竹,可睜開眼後,卻發現隻是一句少卿。
“少卿,我們到地方了。”
燭光隐隐地照在馬車的一角,火光搖曳,眼前隻能模糊地看清對面人的面容。
魏知易坐在那裡緩了一下神之後,才點點頭,應了一聲。
烏雲将天邊的月牙給遮住,漫天星光在空中隐隐閃爍。柔和的月光落入世間,似是流年歲月。
那城池的門口有一個人,那人站在那裡,手中的燈籠成了那月色之中唯一的暖色。
魏知易擡腳向前走去,風将那人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
“不回皇城嗎?”那人問道。
那聲音極淺,仿佛風稍微一吹那聲音就會消失在這月色之中。
可風吹不走落入魏知易内心深處的聲音。
他接過謝京墨手中的鬥笠,輕笑一聲,說道:“少師一個人孤軍奮戰,總是要擔心一些。”
白色的紗幔從眼前飄過,輕輕柔柔的樣子,似是亂了誰的心。
謝京墨沒有信他的鬼話,魏知易慣會騙人。
他垂眸望着魏知易的眉眼,良久,才将視線移開。
“宋姑娘。”謝京墨朝宋桃夭點了點頭。剛剛魏知易走過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宋桃夭。
彼時宋桃夭剛起官兵手中的鬥笠,她停頓片刻,擡眸看向謝京墨,“沒想到少師還記得我。”
謝京墨應了一聲,“自是記得。”
他隻說了一句,便沒有再說别的話。
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
宋桃夭沒有太過在意,當初她在宋家時,和這位少師接觸過很多次,也是知曉他的性格。
一旁的官兵上前來,緩緩說道:“住處已經為各位安排好了。”
宋桃夭望了一眼魏知易,随後轉頭應了一聲“好”。
她說完擡頭望向小鶴,緩緩說道:“我現在還不是很累,要和我一起去百草堂看看嗎?”
“可……”小鶴話剛說出口便看向謝京墨。
魏少卿和少師應該是熟識。他心中如此想道。
“好。”小鶴望向宋桃夭點了點頭。
俞城晚間的風總是很大,風聲吹過顯得有些凄切,茫茫白光落在街道的各個角落。魏知易望着宋桃夭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長歎一聲。
“舍不得?”謝京墨站在他身邊緩緩說道。
魏知易轉頭看向他,他笑了出來,“你居然也會說玩笑話。”
兩人并肩向前走去,柔和的白光落在他們的腳下。城中此刻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群魔亂舞,這得益于謝京墨十幾天的奔走。
謝京墨忽然停下腳步,他将魏知易的手握在手中,魏知易的手向來很涼。如果可以謝京墨想走快一些,因為城裡的風很大,而魏知易身體不好。
“你的手比之前涼了好多。”他輕輕地開口。
此時夜色已晚,街道兩旁的燈光早已熄滅。雖然謝京墨已經将這裡處理好,但那滿地狼藉還尚未清理完。
魏知易走在他身邊,答道:“馬車裡的空氣涼。”
他們應該聊很多東西,比如家國,比如瘟疫,比如大水。但這些東西講起來就太長太久。于是這些留給一會兒,現在屬于他們。
晚間的風吹在他們的衣衫上,月光透過他們的身形,落下些許影子。